但现在不是吵闹那么简单。
回去的路上,夏天阳从后视镜里看到赵弋戈一言不发,倒是那俩孩子说说笑笑的,欢快极了。进了小区,赵弋戈拉了夏雨就走,夏天阳牵着贾西贝,送她回家。
被赵弋戈骂了一顿,现在送贾西贝回去,有可能被贾茹数落一番。
但他多虑了,每次贾西贝都是干干净净地跟着夏天阳出门,然后脏兮兮地回来,贾茹的焦点在女儿身上,只是如平时看了他一眼,就领着贾西贝进洗簌间了。
没讨到骂,此时夏天阳有些不淡定了。连骂都懒得骂了,他心里有些失落,真心希望有人把自己狠狠骂一顿,才解自己心头之恨。
回到家门口,夏天阳没带钥匙,拍了几下门,只听夏雨在里面说,开门,开门。但门一直没开,夏天阳估计赵弋戈不会让他进门了。
下到小区花园,已是黄昏,华灯初上,星星点点,氤氲在暮色中,湮洇一片,朦胧在一起。
夏天阳现在身上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在县城拥有四套房的他,现在却没了家。
平时他很喜欢蹭饭的,现在却没有了心情。
“你听好了,我现在属于三无人员,无身份证、无钱、无着落。”夏天阳看着霓虹灯闪烁着的江畔花园酒店,给熊其甚打电话。
“你耍什么酷呢?老夏!”熊其甚以为夏天阳想蹭饭。
在熊其甚家蹭饭,夏天阳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一,被反蹭,成功率近乎百分之百,结果,夏天阳每次都带着熊其甚和黎花雨回到自己家,老老实实做饭。
每次去他家,夏天阳就和熊其甚斗嘴,斗得他理屈词穷,眼看要成功时,黎花雨站在夫君的立场上,迅速翻盘。
因此,被熊其甚嘲笑他聊烧,结果烧到了自己。现在他一般不会去熊其甚家蹭饭,除非自己找虐。
“酷你个头,你赶快给我想办法,再啰嗦,小心我挂电话。”夏天阳平时爱喜欢和他斗斗嘴,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
“来我家呗。”熊其甚说了一句。
“去你家我还会给你电话?!”夏天阳嫌他多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他搞不懂,熊其甚这家伙怎么能做老板,去他家就直接去了,还打什么电话?就这点眼力劲,怎么就能做出这么大生意呢。
夏天阳正准备找下家时,梁壮志打来电话,说房间订好了,酒席马上摆上,敬请光临。
不用说是熊其甚的主意,夏天阳现在在熊其甚、伍佳灿和贾茹那里,吃喝拿,除了金钱,现在变得理所当然了,主要是他们高兴。
夏天阳在江畔花园酒店拿了客房的钥匙,就上了海鲜酒楼,熊其甚领着大肚婆黎花雨来了。
“你这个老熊,就这样照顾我妹妹,你看看,脸都皱了。”还没坐定,夏天阳看着黎花雨气色有点不好。
“有点水肿而已。有本事你把你老婆伺候成这样?”熊其甚一直怂恿夏天阳夫妻生二胎,他知道夏天阳特想要一个女儿。
这是他“恶毒”的一面,一旦夏天阳生二胎,夫妻两个都得下岗,这样好让夏天阳和自己并肩战斗。
黎花雨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就想听他倆斗嘴,不管谁错,她并不干涉,只想“看戏”。但今天令她失望了。
夏天阳听他这么说,懒得理他,拿起酒瓶就倒酒,倒满了,一口干了,接着又倒又干了。
“哎,哎,你不要光顾着自己喝,还有我呢。”熊其甚一直伺候着黎花雨,在家黎花雨不让他喝酒,一段时间没喝酒了,把他憋坏了。
“你自己倒,菜不还没上吗?你着什么急?!”夏天阳只顾自己猛喝。
“老夏,今天是你求我呃,求人还这么横!”熊其甚看着夏天阳那样子,简直是在喝琼浆玉液。
“我不在你面前横,还能在哪里横?!”夏天阳依然一口一杯喝着。
熊其甚点点头,他喜欢听夏天阳这么说,十多年的兄弟了,而且,只有这个夏天阳,才入得自己的心。
“哥,哥,你慢点!是不是和赵老师吵架了?”黎花雨看夏天阳有些异样。夏天阳除了教她朗诵,并没有教过她,赵弋戈是她语文老师,所以,她叫赵弋戈还是不敢叫嫂子。
黎花雨这么一问,夏天阳才没喝了,转手给熊其甚倒了一杯,在单纯、夏丹青、贾茹、黎花雨这几个妹妹中,唯独对黎花雨的话言听计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唉,我的好日子到头咯,时间会停止,然后慢慢变老。”夏天阳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熊其甚的酒杯,一口又干了。
“到底为什么?”黎花雨眼里尽是关切。
“你们不要问,也不要管,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夏天阳给熊其甚倒酒。
“你不是总对我说,只要是问题,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吗?”黎花雨劝他。
“现在的问题是,我把水泼出去了,那怎么能收回呢!”夏天阳又碰了熊其甚的酒杯一下,干了。
任凭两人怎么问,夏天阳摇头喝酒。
他终于醉了。
“老夏,终于把你喝醉了!”熊其甚看着醉眼迷离的夏天阳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小声地说:“这叫什么事,唉。”
夏天阳拒绝了熊其甚的搀扶,自己跌跌撞撞地找到房间号,开门进去,打开灯,站在洗手池前,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须臾,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袭来,眼泪哗哗哗而下……
他没有悔恨,因为弥补不了,再悔也没用。
十年前的心絮,毫无征兆地袭击了他,一个千里迢迢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农民工,一个外省教师,一个农民工式外省教师,从今天开始,心已在重新开始漂泊。
自从有了儿子夏雨后,才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他便在心里结束了漂泊生涯,以为自己就像蒲公英的种子,漂浮于斯,根植于此。
但现在,狂风暴雨骤然而至,自己的家却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没法争辩,无法解释。
接下来,一来几天,熊其甚、潘世军、梁毅龙、伍佳灿、冼星荏和慕容轮流陪他吃饭,只有安慰,说不出什么。
毕竟是传言,只有时间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夏天阳每天醉醺醺地,痛极而麻木。
当贾茹见到他时,看着他的样子大吃一惊,面目浮肿、倦容满面、眼光无神。
“哥,你是何苦呢?”贾茹心里大恸。
“自作孽,不可活。”夏天阳苦笑。
“不关你的事,真的,哥,你还是好好和嫂子聊聊吧。”贾茹不知说什么才好。
“事情总归会过去的。”夏天阳喃喃低语。
“肯定会过去,但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你别自责,错不在你……”贾茹连连摇头。
“你走吧,我没事,给我时间,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夏天阳软硬兼施,把她哄走了。
电话响了,是赵弋星。
“姐夫,我明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