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1 / 2)

怀乐 宴时陈羡 7442 字 2022-04-26

    一切都是早就筹谋好的, 按照原来的计划应当要再等上几天,不用这般着急。

    好在前些时日宣武帝因着黎美人的事情,贬了钟官, 就比原来傅忱算好的日子, 提前拿到了上林三官的官章。

    再加上后来顶上的钟官位置的人又是傅忱亲钦的推手,自然是事半功倍。

    傅忱吩咐过后,暗桩识趣退下,他往外掠走时, 不忍心又瞧了一眼在外头的小公主。

    她抱着小狼崽,动作也是微弱的,好像一座认真守候着这座殿门的小石桩。

    但暗桩知道不是。

    她只是在等着傅忱的药凉,怀乐跟小狼崽碎碎念叨的时候,她说她不敢再用嘴吹了。

    她念叨着, 忱哥哥....有洁症, 应当是怀乐用嘴吹饴糖水.....叫他嫌弃。

    小公主又看了她身上没有换下来, 尚且沾着血和泥的裙衫。

    她给傅忱倒药的手洗得干干净净,倒好了药,就把药放在那里,她也抱臂等着。

    浑然不知她穿得那么少, 她自己也会冷,唯一的温热都给了怀里的小狼崽。

    药终于等凉了,怀乐撑着手臂站起来。

    “十七....”

    十七动了动,它嘴巴张得很小, 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回怀乐的话了。

    “十....十七......”

    怀乐眼前一黑,晃了好久才站稳, 白得毫无血色, “药....不能撒了.....”

    药越熬越淡, 能熬出来的都珍贵,撒了就没了。

    十七和忱哥哥还指着它呢。

    “十七...你在外面..等..等我...好不好....”

    忱哥哥不想看见怀乐,她守着忱哥哥吃了药就出来。

    十七这次一点反应都给不到怀乐了,他闭上眼睛,只有很认真摸着屏息感受,才能察觉到它腹部微弱到忽略不计的起伏。

    “十七.....要....等我....”

    怀乐把小狼崽放在偏殿过去没多远的大石狮子底下,小被褥裹着十七,这里不冷,怀乐摸摸小狼崽的脑袋。

    她也没力气说话了,一天的折腾叫她精疲力尽。

    如今累得眼皮子又重又沉,每抬一步,每动一下都感觉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疼得咬牙手抖,好想....睡过去。

    “.........”

    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掉在了怀乐的脸上,很轻柔,但是很冰。

    怀乐的睫毛颤了颤,她迟钝地抬起手碰了碰,仔细辨认着。

    “雪....是..是雪...又下雪了......”

    随后往周围看了看,飘絮一般的雪,忽下起来了。

    暗桩看着怀乐张开手臂,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她整个人苍白的,几乎要和这里融在一起了。

    要不是身上染脏的衫裙,几乎难以辨认出她在这里。

    看得出来飘起来的雪叫怀乐高兴,她想在飞雪里跑跑跳跳,犹如以前好的时候,为着一件细微的事情,在傅忱身边蹦起来。

    可她现在跳不起来了,她全身的力气都凝聚在手上里那碗药汤,生怕洒出来。

    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缓慢,小心翼翼,迈得步子又小。

    暗桩神情复杂。

    他很担心这把火在偏殿烧起来,小公主真的跑得掉吗?

    跑不掉,殿下会如何,暗桩出殿门时,他都不敢看傅忱的脸色,至少,他从未见过傅忱如此失控的样子,

    这仅隐忍之下露出来的三四分失控,他便开始疯魔。

    “.........”

    许多事情的确是旁观者清,但殿下行事向来是他只是个听命行事的死士,主子所做出的决断万万不容置喙。

    暗桩跟傅忱的时日有三年。

    除了知道他眼力毒到,手腕强劲,武功高强之外,大抵也是有些了解傅忱脾性的。

    他对于在意和不在意的事,暗桩能够感知一二分。

    殿下明明在意小公主却要娶三公主......

    怀乐进殿后,暗桩也没停留多久,很快离开,罢了,或许事情不会到那样的境地。

    还没到入夜,殿下的心意会改变也说不准。

    “........”

    怀乐给傅忱上的金创药,也不知道她藏了多久,敷上去许久没见效不说,就连药味淡到几不可闻。

    能够止下来血,仅仅是因为她往伤口上敷的金创药特别多,药混合了血凝成痂,生生将伤口给堵住了。

    暗桩重新给傅忱清理上了药,熬过了梦魇,如今他才的确是好很多,傅忱的身子强劲,底子又好,面色逐渐红润。

    身上慢慢好过,心里的悸痛却没有半分消减。

    “梁怀乐。”

    他低低喃唤一声她的名字。

    维持坐着的姿势,很久很久,杵着膝盖骨的手臂已经青紫,傅忱都没什么反应。

    外头下雪了,飞絮飘进来,傅忱往旁边看,

    那扇窗桕一直没有修好,踢坏的凳子也没有修好。

    有几次夜里漂了雨,那雨很大,许多雨水涌进来,他醒了没有睁眼。

    明明傅忱睡得塌离窗很远,怀乐依然翻起来,她力气小还非要去尝试,拖拽傅忱躺的塌尾,要挪开一些,怕雨淋到他。

    那时候他躺着笑,现在依然也想笑,这床塌本就重再加上他,能拽得动么?

    谁知道还真给她拽动了。

    难怪她可以洗得动大被褥。

    挪了一小截,她气喘吁吁停下来,靠过来观察傅忱。

    又很小心观察傅忱醒没醒。

    她的呼吸尽数撒到傅忱的脸上,少女的馨香萦绕在他的上方,淡淡的,属于她的。

    离得那样近,差一点,傅忱以为她要偷偷做什么了?

    他的心跳忽快了,心里竟隐隐有些说不名的期待。

    他的喉结滚动,傅忱以为就要发现,小结巴突然收回去了。

    傅忱无趣扯了扯嘴角,眼角掀开一条缝。

    只见她她拍拍胸脯,吐了吐舌头,还说呢,“还...还好没...醒....”

    傅忱,“..........”

    雨淋不进来了,她还要守在傅忱的外面睡。

    小小的身板能挡住什么,她真的很自不量力。

    怀乐端着药,轻轻叩响了门扉。

    “忱...”

    声音微弱似蚊虫。

    忱哥哥,她是不是想喊。

    傅忱默不作声,心里却下意识接上她的话。怀乐又小声跟他打招呼,“我....我进来了......”

    傅忱的目光不经意一直随着她,怀乐低着头走过来,她的步子走快了很多,处处扯着疼,还有些想呕吐,又生生咽了回去。

    乌黑的发上沾了很多白色的雪,她依旧穿得单薄。

    “药...凉...了。”

    “没用嘴吹....是放凉的....”

    傅忱没接,和她送饴糖水一样,就在没多久之前,她也是站在这里,被傅忱驱赶和质问。

    怀乐对这块地,已有了些不好的阴影。

    怕和担忧之间,她显然是更担忧傅忱的伤势,便开口劝他。

    “忱......”

    “不...不要生....怀乐的气了好不好.......吃药吧....吃了药...就会好了....”

    傅忱一句不搭理,他看到怀乐眼角泛了红。

    这小结巴还真是一条道走到黑了,撵出去又进来,她又来干什么?

    怀乐本来不想再说的,为了叫他能乖乖喝药,她换了个说法。

    她想着傅忱喜欢三姐姐。

    她的指尖抠着碗壁,干巴巴说道。

    “你生着病....三姐姐...不会来的....喝药....好好喝药...身体..养养好了.....三姐姐...三姐姐若是不来看你..你便去看她..也是可以的...”

    傅忱以为,他话说到明面上,说得那样重,这小结巴不知廉耻,就算不会真的和他撕破脸,大抵也会生一段时日的气,不会进来再叫他心口泛疼,难受了。

    不成想,她竟然越挫越勇,这才多久,她便好了,不,她不是真的气,寻常的女子决绝不会这样。

    她就是来蛊惑他的,知道他难搞,便越发舍得下心思。

    “喝药吧.....三姐姐不来..你不去..怀乐..去...去帮..帮你叫三姐姐来...好不好.....”

    “下雪了...”

    傅忱知道下雪了。

    他闯入汴梁的偏殿,那时也还是下雪天,后来转成了雨,又过了几日晴好的天。

    如今他要走,汴梁的天从前几日便又开始急转直下了。

    午时可能不觉得,早晚的时候最明显。

    他前两日总还在想。

    早晚时候,小结巴都在殿内,她约莫是怕他倚在罗汉塌上瞧书的时候冷,总是把屋子里烧得热热的。

    傅在屋内的时候,傅忱着一件单薄的薄衫都觉得热。

    偶尔冒几颗细汗,瞧研赋水论瞧得入迷,也不觉得,只是感觉细汗划落的有点痒。

    没等到傅忱伸手拂去额上恼人烦的细汗,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捏着帕子在他前面,已经将他擦干净了。

    不好的黑炭烧起来的总是浓烟滚滚,怀乐拿着红罗扇,在殿外烧好,把还在冒烟的黑炭烧过了,她才端进来。

    炭盆里的红炭分成好几盆,搁在殿内的每个角落,怕他踩到,还特地在炭盆旁边放了醒目的物件。

    “你喝了药..我给你堆雪人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雪人...怀乐都会...”

    “小兔子....小狐狸.....胖娃娃.......”

    她的声音梗了一下,“如果不喜欢....怀乐....也可以给你堆个......三姐姐...”

    她哄着傅忱,“...喝药.....好吗?”

    傅忱看着她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话越来越弱,心里的烦躁的怒意顿起......

    他恨急了自己总狠不下心,也恨极了怀乐总向他献好的样子。

    傅忱目光阴沉如水,他接过药碗,当着怀乐的面,将它倒在地上。

    “......”怀乐愕然怔看着他。

    倒干净最后一滴药汁,他把碗重重地搁在桌上,

    “可以滚了?”

    怀乐眼里含泪看着他,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好傅忱,只知道她的心碎成了稀巴烂。

    漂亮质子太坏了。

    怀乐想要为自己找借口,如论怎么找,这一次,她都无法说服自己,捂着嘴哭着跑出去了。

    傅忱叫住她,“梁怀乐。”

    怀乐脚步顿住,她扭过头,一双水凌凌的眸子转过来看着她。

    她心里疼,那双无辜下垂的无端惹人怜爱狗狗眼总还是含着期许。

    “.......”

    傅忱无法与她对视,他撇开头,硬着声音给怀乐丢了句。“滚出去,滚远点,就别再进来烦我了。”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傅忱没看,只在压抑不住的抽噎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能听出来,她跑了。

    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一直到入夜,都是静悄悄的,雪一直飘着。

    她没有再回来。

    殿内的炭熄了,只剩一片冷掉的灰烬。

    傅忱没什么东西收拾的,他手上拿了平日里看的赋水论。

    这期间那小结巴一直没有回来,傅忱往外她常蹲的位置那地方看了一眼,随即垂眸。

    “殿下,准备好了。”暗桩手里拿着火把。

    没需要多大功夫,偏殿许多地方都有枯柴,他浇了很多加料的烈酒。

    一点就燃。

    傅忱接过火把,暗桩惊于他是不是要自己动手。

    傅忱面色无常,扬手一丢,火把栽进雪里,瞬间灭了。

    暗桩心里落了一口气。

    没等他安定下来,傅忱转身即走,暗桩连忙跟上。

    傅忱斩钉截铁道,“今夜动手。”

    暗桩以为他说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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