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两辆马车从福王府后门一前一后悄然离去,在这沉寂的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马蹄声。
楚元卿放下马车帘子,目光之中隐有冰霜:“这两宫还真是操心,派了这么多人守在福王府门口,看来皇上这一病,那些魑魅魍魉全都跳了起来。”
“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不能动怒。”谢克凌大寿覆上她的小腹,目光凌厉一现,“他们既然想要跟,那就让他们跟着,到了前面既然有摆脱他们的法子。”
话音一顿,他的目光顿现温柔,轻声凑到她身旁说道,“昨日我翻了一夜的《诗经》,却没想到一个好名字,今日我再查找古籍,总是要给我们孩儿取个好名字。”
楚元卿抿嘴轻笑,昨日知她有了身孕之后,谢克凌整晚都在翻看古籍,这精神劲竟是比打仗时还要好。
“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见他眼眸中闪耀着的欢喜,楚元卿知他心中着实欢喜。
“元卿,我幼年丧母,随后丧父,在太后眼皮底下被迫装傻这才能活下来,虽皇兄对我多番呵护但更存忌惮,我前半生可谓亲缘浅薄。但现在我不孤单了,你陪着我,又有我们的孩子,我很知足。”他笑意澹澹的眼眸中再藏不住欢喜,“我曾无数次埋怨苍天待我不公,但现在我发现苦尽甘来后才最是圆满。”
楚元卿心中蓦然一动。
是啊,苦尽甘来。
“阿凌,会越来越好的。”她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呢喃说道,“只差最后一步了。”
……
依照之前打算,想着一路乘船一路游览湖光山色,阿清早就租赁了一条船,淮素搀扶着楚元卿上船。
她刚踏上船,船晃荡起来,幸而淮素及时搀扶住了她,她只感觉一阵眩晕恶心,在人中处涂抹了点清凉膏,这才稍缓。
她瞥到几个船夫装扮的也是面色苍白,手中拿着清凉膏已递给他们:“这几位小哥,这是我家妹子做的,闻之能祛除眩晕之感,你们可试试。”
“那多谢这位小娘子了。”那几个人忙谢过。
为避人耳目,他们对外只称是经商,带着妹子和妹夫去贩卖绸缎。
楚元卿递过清凉膏时,目光不经意落在了他们手上,在淮素的搀扶下,她缓缓朝船舱内而去。
少顷,谢克凌走了进来。
“这些人不对劲。”他嘴角泛出一抹冷笑,“想不到下手速度倒快的很,看来恨不得立刻将我斩草除根。”
“刚才我借送清凉膏之时就发现他们手中都有厚茧,像是常年握刀所致。而显然这几人不擅水战,刚才船摇晃之时,竟用扎马步之法想要控制摇晃。在京城中,既能够被两宫信任,又能派出这等高手的也只有巡查司了。”楚元卿眉眼冷清,唇边已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只不过巡查司向来隶属于皇上直管,不知道何时竟也成了两宫走狗。”
“只不过多年筹谋罢了。”谢克凌眼中寒芒顿现,“既然如此,那就免得我们费一番功夫了,我原本想着用个什么法子脱身,现在有他们做个现成的证人,倒也容易了。”
楚元卿见他面色冷素,知他心中所想,她缓缓开口:“两宫虽常年不和,但面对现在这境况定会联手。皇后手中有太子,而太后又握有皇上,表面看着平衡,但实则却还是皇后更胜一筹。但不管如何,待扫除障碍,这两人必定反目,为短暂利益而勾结不足为惧。”
谢克凌微微颔首,不得不说楚元卿在政见上和他惊人的相似。
往往他未曾开口言说之事,她总能说到他心中。
“为今之计,那就是将计就计。”他轻声说道,“只不过阿清和淮素不能再跟着我们了。”
楚元卿心中不舍,但想到这许是唯一的法子,一时静默不语。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有个陌生男子开口说话:“小娘子,我是来给你们送茶汤的。”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
“进来。”谢克凌沉声唤道。
船夫低着头走了进来,送上了茶汤,见他们尚在说闲话,脚步刻意放缓,似是不甘心就此离去。
楚元卿知其不放心,抬起手腕倒了一盅放到自己鼻尖闻了闻,面上露出笑意,赞道:“这茶汤闻着倒是清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