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宝儿疑惑的眼神,汪云春说道:“这是你表姨母,你小时候还照顾过你的,后来同你舅舅一块儿,去宫里当差了,前半年里得了圣恩,才下放回家。” 汪云春笑道:“姐姐,宝儿那时候还未记事,所以一时认不得而已,还请您不要见怪。” 姜宝儿是最知道汪云春的,寻常的下人,哪里值得她这般客气,这位姨母,许真是比死了的清月还有本事。 她急忙朝弯了弯腰:“姨母,还请受我一拜。” 潘姨母说道:“我怎担得起小姐这一拜。”却并未伸出手来扶她,只不过抬起头稍稍欠了身。 潘姨母本就一直低着头,如今隔得近了姜宝儿才看清,她的左眼竟是只有眼白没有眼珠。 “啊……”姜宝儿被吓得后退撞到椅子上,直到被汪云春拉住手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潘姨母道:“吓到小姐了,是我的过失,我这眼睛是前些年才瞎了的,平时都是戴着眼罩,不过今日初次相见,才摘了下来,以表往后对小姐也绝无隐瞒之心。” 见姜宝儿依旧惊魂未定,潘姨母笑道:“小姐莫怕,往后奴婢会用这一只眼未小姐看好路,任哪个牛鬼蛇神都伤不了小姐半分。” 只是她一笑起来,满脸的褶子都皱在一起,显得更加渗人。 汪云春连忙扶她起身:“我的女儿便交给姐姐了,说起来姐姐你也是宝儿的半个娘,宝儿有你照顾,我才放心。” “奴婢定不负郡主所托。” 她已经是算准了的,潘姨母这辈子都无所出,唯一一个有感情的孩子就是姜宝儿,她一定会拼死保护姜宝儿,为她安排,为她算计,何况潘姨母是呆过宫里的人,忠心不说,这宅院里的手段,谁能及她。 汪云春道:“那便有劳姐姐了,项妈妈,你带着丫头们去收拾一间上好的厢房,从此潘姨母一切饮食起居,便都在凌香院了,你们几个大丫头以后也都要当伺候主子一般伺候她。” 见潘姨母退了出去,姜宝儿总算缓了口气:“娘亲,这潘姨母再好也是,这长相实在吓人。” 汪云春放下茶盏:“吓人?不吓人怎么制得住要害你的那些人,你不知道吗?这府里的女人见你父亲不似从前般宠爱咱们,便见风使舵、想方设法要害我们,张若柔且不说,便就是平常依附我们的二姨娘,或者半天不出声的三姨娘也是心怀鬼胎,恨不得要我们的命呢!” 见姜宝儿任然有些缓不过气来,汪云春好生安慰道:“若你真觉得害怕,那不看她便是,或者你进了赵家之后,再将她打发走就是了!” 姜宝儿是第一次听娘亲这样直白的交代对她的期望:“母亲,女儿一定好好儿听你的话,为您争气。” 汪云春捧着她的脸:“娘亲在你身上投注了这么多心血,你自然是要做个尊贵之人的,你可是娘亲所有的指望。” “母亲,可是我……”她始终是有些迷惘的,毕竟当下,赵夫人可从未正眼看过她。 汪云春打断她:“没有可是,你出生时就有人来姜家算过命,都说姜家是要出贵人的,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姜宁那个短命鬼,我定不会叫她阻碍你的路。” “那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她除夕夜出门。” 娘亲莫不是糊涂了,除夕赵公子也定会出门赏玩的,这不是给姜宁制造机会吗? 汪云春却冷冷一笑:“我看姜宁这些天的脸色,便知道她那药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她若是不小心掉到冰冷的河水里,岂不是命不久矣。” 这府里如今出了这么多事,府内上下无论哪儿都是戒备森严的,自然不好下手,可若是到了外面,人多混乱,谁知道她是怎么折了的。 “还是娘亲打算得周全,我这就去邀她过几日一同出门玩耍。” 汪云春冷笑道:“要不怎么说你傻,就算要去,也是要姜宝欢去,这样出了事,才赖不到你头上。” “三妹妹?我被麻烦缠身,她倒是跑得快,都没来我的院子守着了!不过我看这几日她脸上的皮肤被太阳一晒便好似要溢出血来,就连脸上的疤痕也是丝毫不见好的,想必娘亲的药是有些作用的。” 闻见她身上那股子香味姜宝儿就知道,这香粉她肯定一天都不曾断过。 “只是娘亲,同样的东西,为何姜宁用了,倒看不出效果。” 汪云春转动着茶杯盖子:“姜宁如今又得了铺子,手上也不乏银两,她什么东西没见过,我们倒是送出去了,可人家指不定仍在哪儿任它发霉呢,她可不像宝欢这么小家子气,我本也就没指望这东西能制得住她。” 见姜宝儿绞着发丝不言语,汪云春知道她一向心高气傲,如今受了委屈,定是不甘心,可一时之争还分不出来高低,她们决不能气垒。 “一时落了下风而已,难道你便怕了吗?” “不是,我……”姜宝儿咬着娇艳的嘴唇,一副楚楚可人的样子。 “那就好好去向你父亲认错吧,如今这个家还是老太太说了算,她的话,我们不可不听。” “我才不去呢,娘亲,你不知你不在的日子里,父亲可越来越疏远我了!” 姜宝儿扯着大姨娘的袖子撒娇道,她这样美这样乖巧,谁能不吃这一招。 可偏偏汪云春不再纵着她:“你若是以后还想像今日这般处处被人算计,被人看轻,那便不要去,我自己去等着他就好。” 说着,她甩开姜宝儿的手,径直朝书房走去。 “娘亲,你等等我……” 姜晋今日会友时得了几盏好的砚台,想着卫婉仪是最懂风雅的,便一回府就急忙往偏院去了。 可走了几步便撞上了碧云,碧云手上奉的茶水被他撞得撒了一地,连带着身上的罗裙也打湿些。 姜晋拍拍衣衫:“怎的这般冒冒失失?” 碧云道:“老爷赎罪,是奴婢的错,只是奴婢想着书房天寒,怕小姐和汪姨娘冻着了,这才忙慌着给她们送些热水过去。” 姜晋不搭理她,走了几步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来:“她们去书房作何?” 碧云低着头:“大姨娘逼着二小姐,要同您认错呢……” “认错?那孩子前日里才打了三姨娘,如今又犯什么错了?” 碧云支支吾吾半日也说不清楚。 “蠢笨,养了你们这些个不争气的,难怪不得安生,你比二小姐也长个十来岁,怎么不知道规劝着。” 姜晋说着闪身越过这丫头,直奔书房而去。 他扔下一锭银子:“好好儿裁身衣裳,这般不精神,如何看管好凌香院。” 碧云紧紧捏着银子,试图捉住上头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