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小半旬,就连腊八节那日也是淅淅沥沥的未放晴,可今年威远将军刚刚平定了西北,应是要举国同庆的,所以即便天公不作美,也阻挡不了永州城少男少女的欢腾之心。 今日一早,老太太便派了周嬷嬷来传话,说是要各位公子小姐务必要早早去郊外祖陵祭祀,才能出门游赏。 祭祀之事是于氏最看重的,姜宁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往年母亲身子不好,怕病气冲撞了先祖,所以这事都是大姨娘一人操持,如今她身子好了些,又掌了管家之权,祖母便也不那么怠慢,将这事都交了母亲来做。 想必现在她定是忙得团团转呢,姜宁挑了身清冷颜色的衣衫,头上并未着簪花,只选了条银素的发带系了个发髻,看起来精神爽利极了。 “明欢你去看看给云笙煮的腊八粥好了没,希儿把蒸好的糯米团子带上,今日起得这样早,他一定还未用早膳,咋们去他住的瑞园给他送些吃的。” 希儿最是心细:“知道小姐疼少爷,这些吃食都放在楠木的食盒里温着了,就等小姐上完妆一道去瑞园。” 镜子里的少女姿容姣姣,敷了些新制的细粉更显得白净娇俏,如此妆成天然,过多的描绘倒显得多余了! “今日淡淡描个远山眉罢了!今日虽说要出门玩乐,可祭祀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宜穿红着绿。”放下黛笔,姜宁便携着两人一道出了门。 可姜宁还没出凌云阁的院儿门,就和外间的丫鬟撞了个满怀,她抱着的薰衣裳的香料险些全洒在姜宁身上。 明欢忙将她护住:“你是谁?哪儿来的丫头这样不懂事,也不看好路,就朝小姐身上撞。” 那小丫鬟将头垂得愈发低:“明欢姐姐,奴婢唤作婧儿,奴婢知错了。” “走吧!别与她计较了。”姜宁整整衣带,越过那丫头,急急朝瑞园去了。 心想那丫头倒是面生:“这婧儿我倒是从未见过,你呢,希儿。” “小姐,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她,不过前些日子听说凌香院进了个潘姨妈,许是老太太怕厚此薄彼,便拨了这丫头来给小姐使唤。” 姜宁提起裙角跨出门,回头淡淡道:“这院子里多了个生人总是应该提防些的,希儿你这两日可要打听打听这丫头的来历。” “是。”上了马车,希儿忙收了伞,接过姜宁手里的食盒。 “云笙少爷,小姐给您送膳来了!”明欢扯开嗓门,恨不得将整个瑞园的人都震聋。 那小子不知道从哪个嘎啦跑过来,牵起姜宁的手撒娇道:“姐姐怎么才来,我已晨练许久了!” “练些什么?” 云笙昂着小脑袋:“自然是师傅教我的拳脚功夫。” 姜宁拧干帕子替他擦干净小手:“功课也不能拉下,不然母亲可要罚你的。” “母亲这几日忙着,我可有半月未见着她了,还有父亲,自山上下来后,我也没见过他,姐姐,当真是见一面也不行吗?” 姜宁也一直都知道,父亲待他们总是亲疏有别的,母亲不受宠爱,连着她和弟弟父亲也不同于大姨娘的孩子们对待,不过弟弟还小,这些事情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父亲也有他的事情要办,往后长大些你便懂了,你可有吃过东西了?我给你煮了腊八粥。” “我刚用过膳了,吃不下。” “必须吃!”姜宁捏着他的包子脸,心想小时候不打弟弟,长大了可就打不过了! “阿姐,你别塞了……”某包子鼓着脸,心想算了算了,小时候让你欺负就欺负吧!长大了在还回去! 云笙便吃边往兜里塞着东西:“这糯米团子不错,我得给师傅留几个。” “你师傅呢?”姜宁探着头四处张望。 “知道你要来,许是被吓跑了!” 云笙叨叨着。 姜宁拿起桌上的面具:“这可是他的东西?日日戴着面具,恐怕是有些丑陋吓人的。” 可那面具上,居然有股极低沉的龙涎香,姜宁细细闻了闻,又摇头暗笑自己真是个傻子,这香乃皇族所用,他们白水城这破落地,怎会有这等人物? 云笙也摇摇头:“我师父虽须发尽白,可我瞧着他的身姿举止,该是个俊逸人物。” 未见过老师傅其人,姜宁也不同他争论,可难道天下的俊俏人物都到这东寺巷来了吗?姜宁方出门又看见,上次见过的易梦楼那位美貌姑娘也恰巧住在隔壁。 张义看着人家,眼珠子都快看出来了! 因母亲早早差人仔细填平了去往祖陵的路,任是下雨,倒也不算颠簸,不过祭祀之事,父亲一向怕引人非议,不许太过奢华,所以即便是大半家眷出行,随行的马车也就几辆而已。 父亲和祖母的马车走在最前头,姜宁赶回来时正巧和共乘一辆,大姨娘和姜宝儿随其后,余下的大哥、二哥一辆,二姨娘和宝欢一道,云起还小,母亲特地准了三姨娘多带了两个婆子一同照顾。 汪云春依旧是那损样,走到哪儿都挺着个肚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姜宁有意提醒到:“母亲,大姨娘还有多久生产。” “听请诊的大夫说这还有小三月呢,她这胎是个健壮的男孩儿。” 健壮的男孩儿,这正是最让人担忧的。 马车内,姜宁捏着张氏的手低声道:“母亲,我看她这胎来得奇怪,先不说是不是男孩儿,她腹中是不是空空如也可还不一定呢……” 张氏讶异:“这些我也都知道,所以大姨娘这一胎,只是往来给看诊的大夫我也是仔细查问过的,都说是个男儿,怎会……你的意思是说,她竟敢假孕?” 姜宁点点头:“咱们将她送去山上,又助三姨娘获宠,她本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为了儿女们的婚事,她拼了命也要回来,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可是著名宫斗剧资深爱好者,这点弯弯绕绕,怎会想不到? 张氏捏着帕子,捂着心口:“她……她未免胆子也太大了!” “所以下一步,她恐怕是要找上咱们了,不过是最近忙着为姜云信的婚事与永州的富贵人家奔走,一时顾及不上罢了!” “我得防着些,顺便再派些人,细细打探着,只是汪云春和姜云信做事一向谨慎,现在也找不着痕迹,不过我瞧着那碧云,次次在凌香院都是被打骂着的,说不定倒是个撕开他们的口子。” 姜宁狡黠地滴溜着眼珠子:“母亲似乎没那么笨了!” 张氏转着手上的沁血白玉镯子道:“我若是再蠢笨些,岂不是日日要被你和云笙打趣。” 她若是还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人人都可以拿捏,还如何保护她的两个孩子。 这几次虎口遇险,都是两个孩子机智才侥幸躲过,若是她还看不清这姜家,那她的孩子岂不是要被她扒皮抽筋。 祭祖的流程和以往并无不同,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姜晋携张氏和姜宁这嫡女上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