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佑气鼓鼓的脸,福征对自己的作品似乎很满意,他抱着佩剑笑得跟狗也差不了多少。 “方才不是说我狗眼看人低吗?这下子把你挂起来,好让我看得清楚些。” 阿佑虽瘦了些,可也算生得挺拔,那么高的地方,不想这人轻飘飘就将自己弄了上去。 眼下他若是大喊大叫,必定引来更多的人,往后自诩白水城第一俊俏的小厮阿佑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日子。 可若是不喊人来,他看眼前这悍匪,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眼看公子越走越远,想起老爷子那锅底黑的脸,阿佑便心底发慌。 “你这狗东西,还不快放我下来。” 福征靠在墙上,看他双腿离地,不断挣扎,越发觉得好笑:“你那张嘴跟刀子似的,自然能转过头去,将那根钉子咬碎,何必求人呢?” 阿佑捏着拳头:“我这不是求你,我是警告你。” 福征笑了:“哟哟哟,眼下你这处境,还能威胁人呢?想来更不需要我出手将你放下来了,我先走了!” 阿佑咬着牙,这铁石心肠的狗东西,定是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儿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红着脸喊道:“你给我回来。” “啧啧啧,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福征笑得果然跟外头吃完肉的狗没什么两样。 阿佑声音软下来:“那你要我怎样……” 人家话还没说完,他便抢答:“你求我啊!” 可见他等得可就是这句话。 阿佑频频安慰着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深吸口气:“求你成了吧?” 看阿佑面红耳赤的,福征忽然又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如此折腾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实在不妥。 眼看几个丫鬟就要朝这过来,他忙提起内里,飞上屋檐将人抱了下来。 “算了算了,是我过火了些!与你一个小娃娃计较什么。” 阿佑听得翻白眼,这人也不过是虚长他三五岁而已,怎么就敢称他小娃娃。 不过也好,这样他起码能放下戒心,阿佑摸着药箱子里的药瓶,跟在后头笑得似乎不怀好意。 这后头的两人方才过了生死招数,前头的两个主子你来我往、争风吃醋的场面也丝毫不简单。 谢承衍看着身边的余公子,心中莫名不快,可再如何生气,因挂念着姜宁的身子他也只得压下火气同他说话。 “我娘子身子如何?” 余林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冷说道:“只要有我在,她定无碍。” 这话说的,难不成离了他,姜宁还活不下去了吗? 见他开了春还穿着大氅,谢承衍笑道:“小余公子口气未免太大,不过怕是医者难以自医,否则身子怎会弱成这样,都开春了还穿得跟闺阁女儿家似的,生怕冻坏了!” 这夹枪带棒的话,任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余林岑回以一笑:“余家不比谢家豪奢,我也需得冷暖自知,不比谢公子好福气,事事都有人照料着。” 这话伤害险不大,侮辱性却极强,不就是话里有话,说他吃喝拉撒都要靠人吗? 谢承衍想,若不是他曾经救过自己一命,那一脚踹过去,他只怕比福征飞得更远。 可一转念,他也就不气了! 他笑道:“是啊,往后有娘子照料我,添衣增袜,全要劳她操心了!” 可余林岑似是比他笑得还要开心,那笑容里,明显带了几分差嘲讽的意味。 谢承衍越看越不爽:“你笑什么?” 余林岑抬头:“我笑你似乎想多了,阿宁可不是整日只知道窝在院子里,给人料理杂事的女子,若要添衣增袜,你恐怕只能指望贵府别的妾室。” 这人根本不了解阿宁,也配不上阿宁,难怪他方才号脉之时,阿宁的脉象依旧是冰清玉洁之象。 谢承衍是谁,便是和阿辛打起嘴仗来也少有输的,他淡淡说道:“这夫妻间婚后内院的事,余公子一孤家寡人,自是不懂其中温存的,对了,往后还请称谢夫人,可莫要再阿宁阿宁的喊,免得毁我娘子清誉。” 眼看余林岑终于绷不住了,他本有些娇白的脸颊上,染了几分血色,就连袖中的手指,也捏的咯吱作响。 无论如何,终究是他晚了一步,若是自己能早两日回来,无论用尽什么办法,他也定要将阿宁带走。 如今他已没有立场站在她身边,便是做朋友,也只能在丫鬟仆从的注视下,隔着一丈远,说些彼此不相干的话。 他们再不能如从前那般点灯吃糖,不能秉烛夜游,不能在腊八节上一起看灯火。 谢承衍侧头看着他眉上痕迹一点点加重,这下可把这情敌气坏了。 他上前两步,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地逼问道:“不知余公子可听见了?” 见他目光灼灼,神色清明,余林岑想说些什么,可还未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见他咳嗽得扶着汉白玉围栏,似是要摔倒的样子。 阿佑连忙上前扶住他:“公子,可是旧疾又犯了?咱们回去。” 片刻后,余林岑顺了顺气,这才缓过来。 他上前要抓住谢承衍的手,可被谢承衍后退几步闪开了。 看着余林岑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他给了福征眼神,要他上前拦住此人。 余林岑喘着粗气却执意要上前:“方才这府上的嬷嬷要我给公子号脉,既然银子都给了阿佑,我不能出尔反尔。” 谢承衍淡淡说道:“前头就是出府的门,我便送你们到这儿,诊脉就不必了!” 余林岑笑着问:“为何不必,难不成谢公子不知道自己有痴傻之症,还是……” 他靠近半步,低声在他耳边问道:“还是谢公子知道,自己根本就没病?” 谢承衍不说话,只依旧看着他淡淡笑着,他的眼神,仿佛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甚至带着些怜悯,余林岑厌恶极了这样的眼神。 他转身离去,只扔下一句:“余公子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吧,往后阿宁的事,你再不必挂怀。” 便是没有他,谢承衍也相信手下的能人异士人能治好姜宁。 “福征,送客。” 余林岑很想追上前去质问他,究竟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他这样到底是要隐藏些什么,究竟是要图谋阿宁什么。 可他被阿佑牢牢拽住,又被福征拦在回廊之上,谢府的下人纷纷朝他作揖:“余公子,请回吧!” 余林岑忽而回过神来,是的,回家,回家才能想法子救阿宁。 谢承衍回到喜阁时,姜宁正就着满桌子的菜大快朵颐。 谢承衍看她包着一脑袋的草药啃鱼头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这人可真是,哪怕都伤成了这样,胃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吃的更是,一顿也不曾落下。 他走过去,撩起袍子,挨着姜宁坐下,看着也坐在桌子上吃排骨的明欢,谢承衍坐在一旁干咳。 对待这个没有悟性的人,姜宁也一向是悟性差的,他咳他的,她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