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御将长剑放下:“哦?不想世子爷在永州也有故人?” 王白蹊来了,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眼前,姜宁踏进鬼门关的半条腿总算是被拉回来了! 站在他身后,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王白蹊却笑道:“殿下自小在夏历长大,京中的事儿自然懂得不多,自然也不知道,阿宁与我儿时便相识,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算过分。” 姜宁听得轻轻皱眉,小世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她第一日踏足京城,连京城的城墙都没见过,便被绑来了这儿,自小在京中相识这样的话,她实在不敢说。 便是连萧景御也不会信的,他冷笑道:“是吗?不知姜大小姐和京城哪家哪护有瓜葛,倒能和小世子搭上关系。” 王白蹊笑笑:“这我不必多说,待会儿她家中人自然会来将她迎回府去!” 世子轻轻捏了捏姜宁的手,似是在示意她放松些,不会有事的。 他看着暖玉楼下如流水一般涌入的士兵,笑道:“看来今日,殿下是不打算让我全身而退了!” “那得看小世子有没有这个本事。” 王白蹊索性放松下来,拉着姜宁在楼台上的圆桌旁坐下:“我是没本事走出去的,不过自然会有人来接姜大小姐。” 这话别说萧景御听不明白,便连姜宁也是一头雾水。 如今她在这儿举目无亲,谁还能将她接回去。 可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外头便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随着那人下马,发出战甲碰撞的声音。 外头的首位虽是萧景御府上的人,可有些老人,是认得眼前的人的。 急忙拱手作揖:“张老将军,不知今日到这暖玉阁所为何事?” 老人覆着的面甲之下眼神冷毅:“便是大内皇宫老夫也去得,难不成不能到这小小的暖玉楼走走?” 自几月前五殿下回京后,皇上便赐了他府邸,这暖玉楼附在府邸之后,虽不在皇子府上的城墙之内,可也算是五殿下的家业,老爷子一句“小小的暖玉阁”,听得一旁的新来守卫忍不住要上前争辩。 一位年龄稍大些的守卫急忙上前拉住人赔笑:“哪里哪里,都是小的们不识相,这便引将军入内。” 后头那守卫的朝方才欲上前争辩那人解释道:“这是张元淳老将军,别看他如今只是京城内从三品的骁骑参领,从前在北方边塞打仗时,可是让万戎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现在老了,虽说军中的事儿少有插手的,可余威犹在,便是改朝换代,如今也有这老爷子一口饭吃的,咱们几个做看守的,何苦得罪这尊神。” 引路的三步一躬身,将张元淳引到楼台之上。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姜宁,眼里含了泪花:“像……真是像……她和你一般年岁时,也是这般清冷孤傲?” 王白蹊小声提醒她:“这是你祖父张老将军,不过十余年未见,难不成至亲也忘了吗?还是一时高兴得忘了形?” 姜宁转头看着那位须发皆白,和自己有三分相像的老者,这就是她从母亲口中听说过的外祖吗? 血缘真是神奇,站在老人身旁,姜宁竟不觉得这位满身铠甲的老人陌生,反倒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她柔柔的唤了一声:“外祖。”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语气中更多的是称谓,还是疑问。 张元淳今儿本在校场练兵,可听得小世子身边的汤圆公公禀告,说是自永州顺路给他寻了门亲戚回来。 说起永州,张元淳想到的只有那个为了丈夫,不惜同家人绝了往来的不孝女。 这么些年,老爷子午夜梦回不是没想起过自己的小女儿,可父女心性一样,都是倔强嘴硬的,这一赌气便是二十来年。 想当初自己将女儿送出家门时便说过,若是他随姜晋去了白水城那偏远之地,不得侍奉在父母身侧,自己便当没了她这个女儿。 可他这个小女儿,偏偏生得人和名字极不一样,若柔若柔……她又何曾柔顺过。 她去了那偏远之地,竟二十年未曾来过口信,而他亦是愤懑,从此也便对其不闻不问,任其生死。 如今家中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二十年,似乎张家所有人都忘了还有张若柔这么一个人,若不是偶尔见妻子望着女儿小时候穿过的衣衫发愣,他自己也快想不起来,心里还有这么一块陈年老疤。 方才世子府上的人来得及,只说他的外孙女儿只身到了京城,因和五皇子有些过节,如今命悬一线。 原以为若柔的事儿此生他半个字也不想听见,可不想听到外孙女时,他许久未起波澜的心依旧涌动翻腾。 他们是血脉至亲,若真是他的外孙女儿,岂能由人说杀便杀,在靶场练了几下箭,张元淳始终心不在焉,索性听了世子的话,前来暖玉楼相见。 片刻后,张元淳才躬身行礼:“见过殿下,世子。” 萧景御虽说常年在夏历,可安庆官僚的事儿他也是一个不漏的听过,眼前这张元淳,是同先皇帝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之交,如今安庆能将万戎逼退至阴山脚下,这位老爷子功不可没。 虽说这些年先皇故去,改朝换代,可父皇说过,攘外安内,哪怕萧家这皇位来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只要朝堂人心不动,那便算不得换了天,他们便还是承继大统。 这些老臣,依仗着旧日荣光,最是傲慢,便是父皇身边的新贵,也得给他们几分好脸色,更别说是刀兵相见。 谁能想到这般巧,偏偏欺骗他的人,就是张老将军的外孙女。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变得麻烦了,莫说是杀了她,便是将她困在这暖玉楼,恐怕朝廷武将都能将此地围个水泄不通。 他将一切都算得恰好,偏偏没算到姜宁的出身并非如此简单。 想来也是,祖上没有些征战四方的血统,她怕是也不敢拿了短刀就往人肚子上捅。身上的伤口,如今想起来还隐隐作痛呢。 可现下,一头是康宁王府的势力,一头是陈老将军的血亲,与他一个刚归国的皇子而言,今日若是将两头都得罪了,必定讨不着什么好。 看来他,的确没有办法困住她。 萧景御淡淡笑着,对躬身行礼的老将军微微抬了抬手:“将军无须多礼。” 张元淳虽已是英雄迟暮,可论起官场上的门道,眼前这几个孩子还是太过年轻。 眼下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架势,他却缓缓笑道:“我家外孙女这一路上定是得世子悉心照料,才能远抵京都,也是这孩子命好,这才入京多久,连家还未来得及回,又被五皇子迎到这暖玉阁中说书品茗,实在是这孩子的福分。” 老将军转头看着姜宁,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这孩子,可曾谢过二位贵人?” 姜宁心下万马奔腾,心说方才您是没看着,这五皇子他恨不得一剑宰了我,我还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