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少恒听他话声,大惊醒来,叫道“爹!”
此人正是抗辽名将杨六郎杨延朗。
杨少恒却非其亲子,而是其弟杨延毅所生。杨少恒七岁时父母因一场纷争双双亡故,其父临终前将这唯一子息托给杨延朗扶养,杨延朗顾念与杨延毅的兄弟之情,将亡弟之子视如己出,不但将杨家枪法倾囊相授,还教他不少安身立命、待人接物的道理,二人既有血脉之系,复有父子之情,是以直以父子相称。杨少恒有时虽也思及先父先母,但在杨延朗的温情围绕下,童年倒也美满。
龙后铭听得回答之人并非杨少恒,极是担心,忙循声赶来。却见杨少恒从地上坐起,一名面生之人在旁相扶,连忙下马奔至杨少恒身侧,问道“贤弟,你怎么了?”
杨少恒道“我没事了。大哥……,我给你引见,这是……这是家父。”说话仍是上气不接下气。
龙后铭闻言大吃一惊,万料不到这义弟的父亲竟会突然现身此处,忙回身磕下头去。
杨延朗笑道“你跟恒儿结拜兄弟了,是么?”
龙后铭恭谨道“是,今年初才结义的。”
杨延朗道“我瞧你挺不错的,你们要好好相处。”
二人恭谨答应。
杨少恒稍作休息之后,便同杨延朗、龙后铭领兵回城。这一役,龙后铭只折损百余名兵士,杨少恒所领之东西门守军也在大雨掩护下安然无恙,然而南门士兵却是全军覆没。杨少恒感念亡故兄弟,心下怅然,不多说话。龙后铭想他元气未复,又如此伤心只怕伤身,便着意加看照顾,时常寻他闲聊解闷。可杨少恒却总在他来时强作欢笑,待他离去后复又委靡不振。
龙后铭瞧了几天俱是如此,束手无策,只得寻杨延朗相商。
杨延朗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孩子也未免太看不开了。铭儿,他是不是被你影响了?”数日相处以来,杨延朗已知龙后铭为人仁厚,猜想定是他这性格影响杨少恒,才使他对部下伤亡兀自耿耿。
龙后铭道“叔父别开玩笑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叔父开导他一下。”
杨延朗笑道“跟我孩子聊天有何不便?”于是二人相偕前往。
杨延朗道“恒儿,怎么啦?这几日都不见你出房,每天把自己闷着,不无聊么?”
杨少恒黯然道“我对不起他们。”
杨延朗道“对不起谁啊?”
杨少恒红着眼道“对不起那一万弟兄啊!”又回头向龙后铭说道“大哥,中奇死了!”说罢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杨延朗的怀里哭了起来。
龙后铭日日点兵,早知范中奇阵亡,也暗暗伤心数日,此际见他如此难受,心中一酸,暗道“叔父安慰人竟是这样的?我总不与他谈那日一役,便是担心如此。”但也不便出言驳斥,只得不作一声。
只见杨延朗温柔地抚着他背脊,却也不说话。杨
少恒哭了良久,自觉失态,缓缓坐起身来,说道“爹,大哥,对不起让你们见我这般懦弱。”
杨延朗扶着他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说道“恒儿,你必须知道一件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杨少恒急道“是我草率决定出战的,是我自作主张要部下回转的,是我打不赢那萧挞凛,才救不得弟兄的!”
杨延朗这几日已从龙后铭口中听知此事原委,说道“恒儿,你冷静些。出城作战,那是不得不然;要部下回转,是你这一役做得最好的地方,否则此城已然失陷;救不得部下,一方面要怪那场大雨,一方面是怪我没把你功夫教好。恒儿,听我说,你别再想这件事,死生有命,身为一个士兵,最骄傲之事莫过于战死沙场,现下他们为国捐躯,你应该为他们开心才是。余下你所该做的,是将身子养好,我再授你些功夫,好完了他们驱逐鞑虏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