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永昌帝翻看御史呈上的奏折,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苏士柳跪在殿中,沉默不语。
上京近日突然有一批说书先生,到处讲一化姓柳相爷的官吏,欺压百姓,霸占慈商家产。
故事中,这柳相爷一手遮天,家中还有个丢失许久,才刚找回的亲生闺女。
那慈商之名描述也极其详实,这商人虽家产颇丰,但为人极具善心,在其经商所在,所有百姓均受她大恩,她给百姓建学堂,买田产,帮助当地百姓学艺赚钱,端得是有女菩萨之名。
但就是这样一个心善之人,先是被柳相爷榜下捉婿,霸占了自己的相公,后又被强夺家产。日进十数万两的整条街铺,被柳相爷用五万两银子强行买下。
不仅如此,这柳相爷为除后患,竟四处追杀这名女商人。
在这女商人手下做事的街头百姓,也被殃及无辜。
据说铺中百姓不肯背叛这女商人,给出方子,竟是被柳相爷的犬牙打死打残好几个。
原本这整条街是当地人气最旺的地方,吸引了极多的外地商客来此。当地百姓也因这女商人的善举,生活改善了许多。
但人善被人欺,女商人如今家产被夺,相公被抢,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当地百姓心疼她无从伸冤,竟是自发签了万民血书,派了田中老者上京告状。
这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原也没在上京掀起什么波浪,但这故事传播不久后,真有人手捧万民血书,找了朝中有青天之名的御史大夫。
永昌帝的目光,从手边万民请命的血书上一晃而过,心头怒气再也压抑不住。
“自前朝到本朝,朕是唯一一个收到万民血书请命的皇帝,苏士柳……你好得很。”
手中奏折猛地甩了出去,狠狠砸在苏士柳面上。
苏士柳脸上被砸出一道青红血痕,却只能不停磕头认错:“圣上息怒。”
苏氏一族世代簪缨,备受皇家青睐,他们一族无论嫡系亦或旁支,都知晓韬光养晦,低调做人的道理。
越是行到苏家这一步,族人越是谨言慎行,从不曾跋扈欺市。
所以这消息刚出时,苏家人都认为是无稽之谈,可怎知朝中派人前去津山,还真就查到了苏家头上。
“老臣的确不知情,还望圣上给老臣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圣上动怒,朝中重臣跪伏一片,陆承安也跟着跪在人群中,只是他不如其他人那般诚惶诚恐。
乔晚的技校他多多少少了解几分,因此甫一听闻上京有说书人,谈论关于他的事迹,便派前去打听。
只是在最初的版本中,他是那个跟柳相爷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的人。
陆承安面无表情,让手下人改了那最初的故事。
往日乔晚同林家人抗衡,常把舆论二字挂在嘴边,他当时只明了什么是人言可畏,但他从未想过寻常百姓虽人微言轻,但这寥若晨星的微薄之力,凝聚在一起也如此骇人。
陆承安忍不住勾起一个淡淡笑容。
那个小女人,竟是整出了万民血书这样的东西。
微微抬头看了眼,面色黑若锅底的永昌帝,陆承安不禁暗自佩服。
永昌帝一生励精图治,任贤革新为的不过是能名留青史,成为千古一帝。此万民血书一出,他怕是要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