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兰珠到底是没有来衙门,这个结果并不在阮素卿的意料之外。毕竟依照韦家的势力,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家的女儿被官差带走?
不过大理寺的衙差亲自上门带人,这事儿倒是不少人瞧见了,有心的一打听便知道了其中的原委。按理说这种事儿大家也见怪不怪了,凭得便是手段高低,若是没有玩过人家,哪怕都晓得你是遭人诬陷也只会觉得活该你技不如人。
可这一回竟然真的有人堂堂正正地告到了衙门,把这种背地里的小动作拉到了太阳底下晒上一晒,掰开了揉碎了公之于众,这般做法还是第一次。
故而哪怕韦家有心想遮掩,也是于事无补。高门深宅里的阴私向来喜被外人所道,何况这回阮家和秦家都有心推波助澜,街头巷尾不管是蓬头稚子还是喝酒的汉子,闲逛的妇人,都对这回的事儿议论纷纷。
听见纪严的人汇报说当日韦兰珠气得又摔东西又破口大骂,阮素卿抿着嘴笑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时韦兰珠的样子,扔出来的刀子一拐弯扎到了自己身上,这滋味绝对不好受。
不过......阮素卿抬眸看着桌对面那个一派悠闲的人:“韦达敬会就这么任凭别人议论韦兰珠?”
“他也要有这个闲工夫理会才行啊!”陆洺直接接过话头道。
“诶?”阮素卿眼前一亮,“是那五识散的事儿?韦家这回是不是......?”她压低了声音,哪怕外面有纪严的人守着,她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嗓音。
今日的阳光正好,衬得她那双眸子又清又亮,像是揉碎了一汪星河洒在里面。纪严突然想起在那公堂之上,她也是这般望着自己,只看着他一个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纪严只觉得心头一热,竟下意识地撇开了眼睛,不和阮素卿对视,“弃车保帅这个道理韦达敬不会不懂。”
韦家这些年在朝堂里扩展的势力太大,纵使嘉明帝有意借题发挥,彻底除了这个心病,也只能徐徐图之。
何况若是动作太大,必定牵扯众多,嘉明帝登基后已经给朝堂进行了一次洗刷,短期内再来一次未必就是好事。
不过这回的结果他们已经很满意了。正如纪严所料,韦达敬很快便找到了替死鬼,将韦家的一干旁支推了出来,说茗香阁的事情都是他们在捣鬼,仗着自己的名号为非作歹,而他丝毫不知情。
这话是否可信先暂且不提,单单是韦达敬在朝堂外长跪不起,韦贵妃带着五岁的二皇子在御书房外磕头求情,这祖孙三代里应外合的一手,就叫人不得不佩服。
年近六十的韦达敬面容憔悴地跪在朝堂外的玉阶前,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愧对先帝的嘱托,没有对韦氏一族多加管束,险些酿成大祸;而韦贵妃则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带着儿子于御书房外硬生生哭哑了嗓子,额头也磕得鲜血直流。
嘉明帝这回也是做足了姿态,不愿让天下读书人寒了心,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有自己的女人和岳父,直到宫人来禀说二皇子晕了过去,嘉明帝这才叫人把他们扶了起来。
经此一事,韦家虽留了根本,可到底是元气大伤,顺着茗香阁这条线,大理寺和刑部一起翻出了不少和韦家勾结的党羽,这么多年韦达敬的部署和谋划几乎毁于一旦。
而在后宫之中,韦贵妃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的专宠被打破,嘉明帝也开始长时间地留宿别宫,一个月后,陆续有两位妃嫔被太医诊出有孕。一旦再有皇子被诞下,这就代表着,二皇子将不会是大臣们站队的唯一选择。
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后宫的局势皆因为这次的事件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在这样的背景下,韦兰珠的事情的确不算什么了。
不过......有一件事却叫纪严莫名觉得碍眼。
“你的孝期是不是还有一年?”他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问道。
“嗯?”阮素卿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是啊,还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