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开口问向崔行道。
崔行道却在刹那之间有些发愣。
望着地上那酒渍未干,这位大雍朝史上最年轻的吏部尚书有些茫然了。
萧言见状,将崔行道尚且没有碰过的杯酒端起一口饮尽。
长吐了一口酒气,嘶哑而笑:“崔大人学的是圣人之道,胸中是书生意气,天下人读书者气运一石,崔大人一人独占八斗,此话本官倒非是奉承崔大人,可崔大人学学那圣人所说,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吗,本官且问你,那几万将士是否该死?”
萧言目光微动,脸色沉寂的望向崔行道。
崔行道却在这刹那迟疑了片刻。
这个博贯古今的大雍书生,此刻萧言这个半吊子武夫的询问之下,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看见萧言炙热的眼神,崔行道自然知道萧言这一问当真是发自内心,但崔行道却不敢答。
仿若是将这一肚子书生学问念到了狗身上。
面对着萧言,崔行道足足愣了许久,才堪堪张开了口,但是嘴里却迟迟发不出一点声音。
沉默之间,崔行道站起身,将面前几个精心烹制的菜肴,面北而祭。
一双眼睛之中尽是愧疚地说道:“没有酒了,几道小菜,聊表吾心,崔行道惭愧,清河一脉愧对北望城六万将士……”
从女真与大雍开战之后,东北都指挥使司北望城的十万人马,死伤过半,如今堪堪只剩下四万人,更有六万将士埋骨他乡,换来了崔行道的一生愧对。
萧言轻蔑的笑了。
拱手送客:“崔大人知道便好,本官有答案了,本官原本想与崔大人一争这臣子高低,但今后不一样了,崔大人是从龙之臣,我是逆天而行者,天道不公,我必要拼上一切,推翻这不公的天道!”
萧言接下来的这一句话让崔行道刚刚站起的身子蓦然僵住了。
这个天下如今只有一个天,推翻天道,便是另立这天下。
萧言此言当真让崔行道有些傻了。
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之后,崔行道悠悠的开口问道:“萧大人就不怕壮志未酬身先死?在这天道之下,纵然百姓疾苦,但犹可存活,天道不公,将其修正便是,若是再立天道,萧大人焉知不会害更多人流离失所?”
“不破而不立!”
萧言目光笃定地看向了崔行道。
这大雍朝,玉京城之中,一介书生,一个半吊子武夫,在这麒麟谷定了天下三十年的江山。
当然这是后话。
事已至此,崔行道见到萧言这幅笃定的模样,自知再说再多的话也没有用,拱手而立,面对萧言,弯腰而拜,这一拜,崔行道将自己半胸的书生意气付诸于天下……
“还望萧大人珍重……”
一辆马车,在一刻钟之后,载着一名书生,狼狈地逃回了玉京城。
本以为学的是圣人道,辅的是真龙子。
但今日,崔行道在面对萧言的时候,发现自己学的是假圣人。
自此,天下少了一介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