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贺忍着怒火,说道:“好的,稍后会处理此事。”稍后?他也会让府上管家跟对方管家对接。
“那还有什么事?”恒亲王很是不耐烦。
冯贺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恒亲王,眼神带着怜悯,忽然间重重地叹一口气。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叹气,让恒亲王起了狐疑,锦罩之外的那只眼睛,闪过狐疑的精光:“你叹什么气?”
“我是叹气,王爷接着下来,危矣……”
恒亲王哈哈的冷笑几声:“天下间,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惹我?你倒是说来看看?”
“只怕我说出来的话,王爷不爱听。或者我说了,王爷发了一大通火,把我砍伤了,可怎么办?”
恒亲王冷笑一声道:“不爱说请回,本王可不想听你卖关子!”他最恨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
冯贺脸色微怔一下便道:“王爷莫要烦躁,在下说便是了。只是滋事重大,怕隔墙有耳……”他看了一眼在恒亲王身边伺候的少女,还有那个上年纪的幕僚。
恒亲王懂了,一挥手就道:“下去!”
少女依言离开。但那个幕僚就犹豫了:“王爷,属下也想洗耳恭听,看冯公子有何--”
恒亲王右眼眼珠转过来,一记凶狠目光,幕僚心惊胆战,马上应道:“属下告退。”
室内安静了。
恒亲王冷冷道:“我念在你那个威武八面的将军叔叔份上,给你一分颜面,你说我危矣,是谁要对付我?快说!”
“王爷深得圣宠,却不知道招多少人嫉妒,再加上王爷多年来,府中的王妃暴毙、妃子和侍妾也不明原因去世,早就让人心怀不满了,王爷若是再不想法子的话,万一圣宠转移,王爷可就危矣。听说最近太子被禁足在府中,太子妃也病倒了,朝中难以猜测圣意,还请王爷早做准备。”
恒亲王脸色大变。
这么多年来,他仗着对皇上有救命之恩,目中无人,肆无忌惮,弄死了不少妃子、侍妾。这些妃子、侍妾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只不过忌惮皇上偏爱,加上死在王府内,别人管不着家长里短,撼不动他而已,可不代表这些臣子们背地里恨极他。
恒亲王虽然不跟朝中大臣拉帮结派,但是跟太子走得比较近,太子现在被禁足,恒亲王多少都影响。就说昨日,他进皇宫里,说想要一匹丰州进贡的千里驹。这次丰州进贡了三匹千里驹,按照以往皇上的做法,别说他要一匹,哪怕要两匹,皇上都会答应。
哪知道这次皇上拒绝了,说千里驹为丽妃娘娘所爱,养在皇家猎场,平日用于丽妃骑玩,还语重深长地提醒他,年纪不少了,该收心养性,好好准备迎接冯府三小姐冯润,别在礼数上寒了边塞臣子之心。
这让恒亲王很是不爽,所以这两日在府中饮酒作乐,动辄就拿侍女出气。现在被冯贺一提醒,突然掠过一丝警惕。
“大胆,敢妄自猜测圣意,你活得不耐烦了?”恒亲王暴怒起来,右眼射出的精光,直插冯贺。
冯贺面不改色道:“在下刚才已事先说明会让王爷生气的,王爷这下信了吧?所谓忠言逆耳,大抵如此。”
恒亲王冷哼一声,盯着冯贺,良久才道:“那依你说见,本王该如何做才好?”
他是人精,久经朝堂,早知道圣恩变化无常。
眼下可是恩宠正盛,但难保转眼满门覆灭,有些事情,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王爷,”冯贺上前一步,说,“眼下朝中各派林立,王爷其实在府中做一个快活的亲王,不问朝事,是最好不过的。如若能和王妃关系和睦,恩恩爱爱的,皇上那边,不再接到朝臣的有关王爷的上奏,想必也少了一层烦恼。”
言下之意是,如果恒亲王一改往日暴戾作风,不再是王妃娶进来就暴毙,没有大臣上奏投诉,皇上心情舒服,自然也不会找恒亲王的茬。
冯贺所说的让恒亲王和王妃恩恩爱爱,王府里现在压根就没有王妃,只有即将过门的新王妃冯润,那自然就是让恒亲王对冯润好一些,别搞得冯润孩子一生下来,就把冯润给折磨死了。
恒亲王如何听不出话中深意,他冷笑道:“冯主薄果然打的好主意,说了半天,就让我对冯润客气点吗?”
冯贺道:“王爷说的没错,在下确实希望王爷能好好对待冯润,毕竟冯润是在下的亲妹,作为兄长,关心亲妹,也无可厚非。再说,冯润怀有身孕,他日诞下小王子,王爷后继有人,总得要小王子谋个将来吧?为人父母,必定为子女计之深远,如若王爷有一个好名声,受人尊重,小王子他日必定前程似锦。冯贺作为舅父,定必面上有光。”
这是说,现在冯府和恒亲王府联姻,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触动了恒亲王,他不觉抬头,望向远方,那一只一直狠厉的右眼,突然闪过一丝柔光。
片刻,恒亲王的目光回到冯贺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冯主薄果然想得深远,以冯主薄的能力,日后仕途无限。”
冯贺还礼道:“不敢,还得仰仗恒亲王提携。如能重用,感激不尽。”
恒亲王提携了他,他是恒亲王的小舅子,能不好好照顾恒亲王的家眷吗?
恒亲王年近五十,到了知天命的时候,日后冯润生下王子,恒亲王能给小王子多少照顾?但他冯贺就不同了,正当青年,正是旭日初升的时候,前途光芒万丈,到时必定会好好照顾冯润的儿子!
恒亲王眼睛眯起来,不动声息地看着冯贺,脑里在盘算着冯贺的话。
冯贺垂眸,身体挺得笔直,但是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他在赌。
赌恒亲王内心深处有一处柔软。
再暴戾残忍的人,也有心软的地方。
那个应该是子嗣。
空气肃杀、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