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林冽递过来的衣裳,那是一件藏青色的薄绸长袍,袖口熨帖,料子和刺绣皆是上乘,冯浅下意识地摸了一摸,这样的做工,显然出自宫中,真是精美。自己出身将军府,所用衣裳已算不错,但跟林冽相比,还是稍逊色,可见林冽真受太后的喜爱。
她慢慢地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外衣和里衬,换上了林冽的衣裳。只是,她肩膀有剑伤,这一脱一换,就扯动了伤口。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气。林冽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就看到她光滑雪白的手臂上有一个2公分的伤口,血迹已干,由于浸泡了湖水,伤口位置的肉发白,甚至翻了出来,十分狰狞吓人,他盯着伤口沉声道:“怎么回事?”
冯浅听得愣了愣,这样严厉的举动怎么听出了一丝的关心?急切之间,她无暇分辨林冽的感情,竟然老老实实地回答:“刚才跳湖逃跑的时候,被人用剑刺伤了。”她瞧了瞧伤口,说,“不过是一个小伤口,不碍事。”
那个伤口不小了,虽然割裂面不大,但是很深,甚至隐约可见里面的骨头。但她一直急于逃命,倒是忘记了疼痛。此刻才反应来,一说完,就忍不住皱眉痛哼了一声。
“不碍事你喊什么痛?”林冽扫了她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丢给她:“上药。”
冯浅接了过来,也没多说话,想着要上药,没想到因为折腾了大半夜,又因为之前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许久,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别说是上药了,就连动一动都很困难。
林冽见状,只得走到她身边,将她扶到一旁的榻上,他伸手捞起冯浅的手,冯浅警觉地问:“你要做什么?”
“如果不上药,你的伤口明日就会溃烂。”林冽道:“你别想占我便宜。”
冯浅:“……”
林冽说话实在太讨厌了,什么叫占他便宜,偏还用一本正经的神情说出这话,冯浅简直不想理会他,“我自己来。”
“好啊。”林冽二话没说就站起来,双手抱胸,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冯浅轻哼一声,拿着药瓶,撸起衣袖,往伤口里涂药。但是力气确实不支,特别是十分酸软,动作都是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拔开药瓶塞子,却差点些将里头的东西洒了出来。
林冽看得觉得好笑了,上前就从冯浅手里夺过药瓶,托起她的手臂,漫不经心道:“你要赌气,也不用把我的金疮药洒了吧?这可是十分难得的药,洒光了就没了。”
冯浅沉默不语。
林冽握着她的左手,慢慢的将衣袖往上撸,他的手冰凉修长,似乎带着练武之人特有的浅浅茧子,磨砺在娇嫩的皮肤上时,冯浅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仿佛那一块皮肤也在跟着发烫。下一刻,因为金创药倒在伤口上,疼的冯浅差点叫出来。
“这药洒在伤口上,一开始是有些痛。”上药,敷伤口,然后随手扯下身上袍角的一块布料,包扎伤口。林冽做这些动作,十分专注。他的手指划过冯浅的皮肤,能感觉到他的温柔触摸。
冯浅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不觉抬眸看着林冽。
林冽此刻垂眸,仔细料理着她的伤口,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略微粗粝的皮肤,还有那长长的睫毛,如此的近,给了她一种很特别的冲击。没想到,刚才玩世嬉笑的他,会如此的专注,好像在对待着一件极为宝贵的东西。
“看够没有?”林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伤口,正细心地在她伤口上系上了结带,头也不抬地对冯浅说。
显然,他是知道冯浅注视他。
“不够。”冯浅本来想说又不是看你,但想起刚才林冽的调戏,脑里蓦地起了一下调戏之意。哼,谁怕谁。
“哦?”林冽侧头,瞥向冯浅。这一下眼神幽亮,好像有一股火苗在跳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能听到双方清晰的呼吸。
冯浅到底是女子,招架不住那么特别的注视,况且是一个那么好看的男子?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说:“我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她被掳走失踪,杜鹃肯定回府上报告,就算大夫人,冯贺恨自己入骨,也必定会装模作样大肆寻找,闹得越大,她越容易身败名裂。所以,她得尽快回府,堵住他们的嘴巴。
“一会儿船靠岸了,我带你去客栈,找一身女子的衣服给你换上。到时再送你回去。现在你这样子回去,只怕,我吃的亏更大。”
林冽笑眯眯地看着一身男装的冯浅。
冯浅脸上微微一惹,知道他的意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过,不理财他。
这个时候,一些随水漂流的花灯,积聚在画舫周围,宛如点点星火,一片明亮绚丽。
冯浅默默地看着,眼睛有些发直。
林冽注意她的异样,说:“要不你也许个愿,放一盏花灯吧。”
冯浅摇头道:“我不信这个。”
林冽颇为意外,女子人家,满怀心事,不便向人说,都喜欢寄托于纸条上,随着花灯飘去,祈求心想事成,她居然不相信这个?
“如果祈祷有用的话,那我今晚肯定死在这里了。”冯浅淡淡说,那口气,仿佛是历经了沧桑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