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衿还在偷看他的神情,却听到他忽然问:“在公主府,见到那个晋泽了?”
她明知道马车上这一场审问必不可少,却万万料不到他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这样。她愕然怔了一下,才迟疑道:“是,早上我在公主府时,看见他前来拜访。”
顾伏桦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见她神情中虽有淡淡的感伤抑郁,却似乎并不明显。
顾伏桦看着她的神情,眉头也几不可见地微皱。他凝视着她许久,声音也因为压低而变得沉郁起来:“你有何看法?”
桑衿忽然明白过来,他问的是,永昌公主和晋泽的暧昧。
忽然之间,所有的冷静从容都仿佛被这一刻额头的灼热击败,她开口,却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这是王爷侄女的事情,小女不敢关心。”
顾伏桦轻轻瞥了她一眼,却忽然笑了出来,只是眼神依然是冷淡的,唯一像笑容的,也就是他上扬的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气急败坏。”
桑衿张了张嘴,想要反唇相讥,可人在屋檐下,她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所以,她只能垂下眼,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低声说:“多谢王爷提醒,小女知晓了......我与他已经是过往,估计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若他父母的案件真相大白,他知道自己是误解你呢?”他反问。
桑衿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说:“等真的有那一天,再说吧。”
顾伏桦不言不语,只抬手取过那个琉璃盏,手指在琉璃壁上轻轻一弹。铮的一声清响,里面的红色小鱼被惊起,顿时在水中上下游动,乱窜起来。
他冷眼看着,手指又在空中虚弹了七下,小红鱼便完全安静了下来。顾伏桦将那个瓶子放在小几上,又用手弹了一下琉璃盏,于是小鱼再次受惊,又惊惶地游动起来。
桑衿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样逗弄这条鱼,是什么意思。
顾伏桦却看都不看她,只淡然说道:“以前有人告诉我说,小鱼的记忆只有七弹指,无论你对它好,或是对它不好,七个弹指之后,它都会遗忘你对它所做的事情。”
桑衿默然地将目光从小鱼的身上转到他的脸上,却见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冷淡,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贯的冰冷。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静静地凝视着她,声音清冷而缓慢:“所以,就算我养着一条鱼,又有什么意义。再怎么倾注我的心力,但只要七弹指,它就会忘记我。当它摆摆尾巴奔赴回自己的世界,头都不会回。”
桑衿疑惑地看着他,似懂非懂之时,他早已将目光转了回去,问:“今天你奔波了一天,有什么收获?”
桑衿被他跳跃的思维搞糊涂了,不明白他说着一件事,忽然为什么又跳到了另一件事,倒像是不想让她琢磨透自己话里的意思似的。
所以她怔了一下,才将自己在公主府、王氏香烛铺和彭英沙家中的见闻,一一说了出来,只是略过了自己和晋泽见面的事情。
等她说完,马车也早已到了太极宫。
顾伏桦与她一起下车,看见她拎起那个袋子,便问:“这是什么?”
她将袋子打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那个头骨给他看。
他素有洁癖,所以并不伸手,只看了一眼,问:“你怎么也染上桑峰的毛病了,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她小心地把骨头又塞回袋子里去,说:“是给皇后的。希望她能看在这件礼物的份上,多少对我宽容一点。”
顾伏桦终于皱起眉,问:“皇后会喜欢头骨吗?”
桑衿点头。
顾伏桦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认为?”
“一言难尽......反正我想,还是带进去交给皇后比较好吧。”她只能这样回答。
顾伏桦也没兴趣再问,只说:“想活命的话,别带进去。”
桑衿诧异地看着他,眨眨眼。
“皇后的性子,我比你了解。我不认为她会因此而感谢你,相反,若由此触及到她一些心底的伤口,我看你或许会尝到自己承受不住的苦头。”他说着,径自下了车,“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桑衿看了看他的背影,苦笑着将袋口拢好,塞进了座椅下的柜子里,她当初藏身的地方。
顾伏桦带着她一起走向皇宫,两人示意侍卫们远远跟在后面,一路缓缓行去,低声说着话。
顾伏桦听完了她的讲述,问:“这么说,如今有嫌疑的人,应该是王氏父女与彭英沙三人?”
“尚不清楚,但很明显,这三人的嫌疑已经浮出水面。不过从作案手法来看,当时吕至元有不在场证明,而彭英沙与翠儿的互证虽有问题,但要确切证实他们杀害魏良,似乎也缺乏证据。”
“魏良不敬鬼神对吗?”
“是,公主府的人提到,一则他向来不敬鬼神,二则他有头痛宿疾,最讨厌去人多的和闹哄哄的地方,三则他在死前一晚已经失踪,我觉得前一晚失踪或许是本案的重大线索。所以,下一步,应该从他前一晚的行踪下手。”
“嗯。”顾伏桦点头,表示肯定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