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圈儿在一点点缩小,两位战神与争相冲来的兵士和囚犯们激战正酣。一股股鲜血由包围圈儿当中喷溅出来,如此血肉横飞的场面,却无法阻止一个个被欲望吞噬的灵魂。世上有太多身外之物,教人宁可舍弃生命,也要肝脑涂地、勇往直前。
嫪毐的身影夹杂在人群中,一边呐喊着,一边窥探着一击即中的时机。
魏圉将晋鄙招呼到近前,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只见晋鄙调转马头,朝大门方向奔去。
突然,从四周的围墙上闪现出数十个体壮如牛的身影,从这些人手中不知向下投掷了些什么,地面上顿时升起了一阵阵黄色的烟雾。
晋鄙的胯下马被烟雾吓得前蹄腾空而起,可怜这位南征北战的晋老将军,又一次被一只脚挂在马镫子上,头朝下来了个头顶大地、脚面朝天。
魏圉朝着围墙上高喊:“什么人?!”
“什么人”这三个字还在围墙中震荡环绕,围墙内的烟雾愈加浓重,鼻子一闻,那味道竟然如兰似麝、直入肺腑,大脑顿时产生许多迷离神秘的画面,眼前的诸般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
魏圉站在马车上摇晃了几下,眼看就要向下栽倒,宦者令在马车旁左摇右摆地伸手去接,一阵烟雾飘过,两人一个在马车旁仰面倒地,一个从马车上扑身下落,最终上演了一出面对面、脸贴脸、唇碰唇的亲密接触。
嫪毐看来是使用迷魂大法的老手,从发觉烟雾不对劲儿开始,便用袖子将口鼻紧紧捂住,抽身跑到魏圉的桌案前,用酒将袖子浸湿,接着捂住口鼻狂奔到围墙边上,似一只老鼠般猫着腰,沿着围墙根儿一溜小跑,在靠近大门的地方假装晕倒,面朝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随着围墙内的烟雾逐渐扩散,烟雾中一个个身影纷纷倒地,就连马车前的几匹高头大马和晋鄙的坐骑也没能幸免于难。
烟雾缭绕中,围墙内变得一片死寂,颇有几分寂静岭的感觉。
当烟雾渐渐散去,数十条绳索从围墙上垂了下来,每条绳索上都出现了一个健壮的身影,这时才看清楚的是,这些个彪形大汉穿着甚是古怪,若走在街上,定会引来驻足围观。
大汉们顺利落地后,其中几个走到大门处,将围墙的大门徐徐打开。
一辆马车随即驶入,刚一停下,李牧从马车上跳下,向陈政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这时,只听朱亥叫嚷着从马车后面冒了出来:“信陵君真是心慈手软之人,不然的话,今日教我砸开此门,杀他个痛快!”接着便四下寻找起来:“晋鄙那个老东西何在?”
“休得无礼!”
只见魏无忌面色凝重地下了马车,看了看围墙内的场面,暗自叹息一声,遂对着车厢内说道:“清妹妹,若不是你及时赶到,今日这里便要血流成河了。”
“吕大哥到处摆龙门阵,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偏要与你家魏王过不去,教人好生费解呦!”巴清从车厢里闪身出现,轻盈地跳下马车。
此时,李牧已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找到了陈政,只见他抓着陈政的双肩呼喊着:“吕大哥!吕大哥!”
魏无忌和巴清闻声赶了过去。
巴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取出一粒药丸,在陈政的鼻孔处停留了片刻,随即将药丸塞进了陈政的嘴里。
过了好一会儿,陈政的双眼微微睁开,看到的是魏无忌、李牧和巴清关切的目光。
陈政感到脑袋昏昏沉沉,口中一阵阵苦涩的味道,而此时,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大门的方向传来朱亥的叫骂声,循声望去,那朱亥在晋鄙身上踢了几脚,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憨笑道:“今日多亏了吕公子,不然这辈子也赶不上如此解恨的机会。”
魏无忌扭脸瞪了朱亥一眼,朱亥眼神躲闪着四下寻找起来,果然,在陈政身旁不远处的一个老头儿手里看到了那把切肉刀。
陈政被李牧扶起,眼前所呈现的,是一幅惨烈的画卷,数不清的尸体环绕着陈政和芒卯所在的地方,茫然四顾,一片萧瑟。
世上一切能够快速得到权势和金钱的捷径,无不是挤满了丑恶的灵魂,充满了诡异的笑声,堆满了死了的或虽活着却早已死了的尸体。
“李老弟,你怎么到了大梁?那些粮食可运回了邯郸?”陈政扭脸注视着李牧。
没等李牧答话,巴清跳到了陈政面前,口气中不知是委屈还是责怪道:“吕大哥好无情!在咸阳也不打声招呼便走,教妹妹我连蜀郡都没得回,一路向东跟来,也好当面问问大哥,大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撒!若不是信陵君派人到邯郸,哪个晓得吕大哥在此摆了这么大个龙门阵,连性命都要丢了。”
魏无忌走上前道:“是啊是啊!原本是派人到邯郸将李老弟请到大梁,一起商量解救吕大哥的办法,碰巧清妹妹也到了邯郸。今日若不是朱亥兄弟拔刀相助,清妹妹和李老弟带着人及时赶到,真不知这场面将如何收拾啊!”
李牧一脸恳切道:“早知吕大哥在大梁遭遇如此凶险,当初…”
陈政一摆手:“当初你就不让我来大梁了?好了!粮食可运到了?”
李牧点头道:“自然是运到了。只是大哥如今都成这副模样了,心里还惦念着那些粮食。”
陈政长出口气:“粮食运到了就好!”
巴清又跳了出来:“吕大哥听妹妹一句,眼下秦国和赵国就要打仗了撒,大哥不如带着一家老小跟我回蜀郡,有妹妹我保护大哥,大哥也免得惹祸上身。”接着看向魏无忌:“信陵君,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道撒?”
陈政拱手一笑:“清妹妹两次救了我的性命,哥哥我来日定当报答。”
“大哥这样说可就是跟妹妹我见外了。看哪个要吕大哥的什么报答?!大哥这样说,妹妹好伤心撒!”
“清妹妹,我还有一事相求。”
“吕大哥有事便说,何来求字?!”
陈政指了指一旁不远处的芒卯,还没等开口,巴清一句“晓得”后,来到芒卯近前,一粒解药随即融化并消失在芒卯的嘴里。
渐渐苏醒后的芒卯腾身而起,满心戒惧地看着陈政身边的几个人。
经过陈政的一番介绍,芒卯眼睛盯着魏无忌:“你就是信陵君?老夫当年见你时,你还是个娃娃,如今时过境迁,真是光阴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