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明不动声色坐着,听得苏立秋把周尚书怼得没话说,心下暗爽。
啊哈,秋姐儿果然有我年轻时的风范,若不是养在乡下,而是养在膝下,哪个地方会配不上周锦年了?
周尚书回过神来,突然笑了,很好很好,小姑娘胆子大,极机敏,正是周家需要的孙媳人选。
不知道的,当以为她是乡下长大的,不懂规矩方才敢顶撞我,可真个不懂规矩的乡民,但凡见着一个官儿,都是双膝一软,说不出话来,哪能像小姑娘这样伶俐?
之前也不一定要选她当孙媳,如今么,倒一定要定下她了。
周尚书笑毕道:“如此,依小姑娘所言,只要周家先与你家姐姐退亲,再向你提亲,你就会答应了?”
苏立秋道:“你家还没退亲呢,退了再说罢。再一个,我年已十六,有合适的人家提亲,自然会应承,可不会一直等你家。”
周尚书:小姑娘不单大胆,说话且圆滑呢。锦年可太需要一个这样的小姑娘为妻了。
他心思转得快,一时就喊苏逸明道:“苏大人,咱们且出去走一走,让小姑娘冷静一下,再好好想想,不定咱们回来时,她就改变主意了呢。”
苏逸明也不想十分得罪周尚书,当下答一声好,只嘴角止不住上扬,心情爽啊。
自打接了亲女回京,这阵子天天被婚事烦扰,今儿总算是出了口气。
你周家想要我苏家女,我们还不肯答应呢。
待周尚书带了苏逸明出去,书房中只剩下苏立秋一人,她不由好奇打量起周尚书书房的格局,心下砸舌,哇,这书房好大,那边好几排书架,不知道搁着什么书。
听闻周府好几个书房,这间书房,应是待客的书房,不是正经书房。
不知道正经书房会是何模样。
她正犹豫要不要悄悄起身,走过去书架瞧瞧,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一时微怔,周尚书给我冷静的时间这么短,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想着,一阵艳光四射,门口出现的,是周锦年。
周锦年进了书房,看向苏立秋,淡淡道:“苏姑娘来了。”
苏立秋忙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周公子。”
“苏姑娘坐。”周锦年抬眼打量苏立秋,心下对她有不同观感。
听祖父言道,她不同意这门婚事,直接怼了祖父。
周锦年有点感叹,敢怼祖父的人,并不多,如今添了一个。
周锦年从小到大,被祖父母诸人视为眼珠子,教养极严,他自己也自律惯了,凡事求完美,不想在婚事上头,却有遗憾。
照他自己的心思,自然是想求得一位知心人,不想因为平阳公主示好,长辈们就慌了,急匆匆为他定下苏飞玉,这些年,他每见苏飞玉,总有憾意,只又无可奈何。
待听得苏飞玉是养女,祖父想为他退了亲,本来松口气,不想祖父又提及,想改定下苏立秋……
适才,祖父又着人告诉他,让他来书房见苏立秋,谈说几句,加深了解。
周锦年待苏立秋落座,便道:“听闻苏姑娘顶撞了我祖父?”
对着大美男,苏立秋拉不下脸,只好道:“是的,周公子有何见教?”
周锦年微微一笑,一时间室内生辉。
他不评价此事,另转了话题,“苏姑娘交给我的镰刀图纸,已交付匠作监,正在铸造,度着三日后可有成果出来。”
苏立秋惊喜,“这么快?”
外间,周尚书一边和苏逸明闲谈,一边留意不远处动静,见书僮悄悄掩过来,行了一个礼,马上会意,好了,孙儿已和小姑娘见上面了。
他相信,以孙儿那样的才貌,只要肯主动攀谈,不管什么姑娘,都会动心的。
待回头问小姑娘,度着会改变主意,含羞答应婚事。
书房中,苏立秋正跟周锦年描述水车的模样和运作,言道:“乡民若得此等宝物浇灌农田,省时省力,事半功倍,年收也上来了。”
周锦年听得仔细,问道:“这也是从那本隐士高人的宝书中看来的?”
苏立秋点头,“正是。不知道匠作监可能造出此物?”
周锦年想了想,“没有图纸,光凭这样一说,有些难。”
苏立秋为难,“这种水车的图纸太复杂,我只能描述,却画不出来。”
秘笈中也只是描述,没有直接画出图纸,也没有尺寸……
周锦年沉吟一下道:“若不然,我异日邀苏姑娘到匠作监一趟,你当面跟匠作监的人描述,看能否造出来?”
苏立秋一听,咦,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正要点头,又想起周家将与苏家退婚,哪她与周锦年去匠作监,会不会……
算了算了,到时引致误会就不好了。
她斟酌一番道:“待我回了家,看能不能将图纸绘出来。若能绘出来,便让弟弟飞白到匠作监走一趟,将图纸交与你。”
周锦年点头,“也好。”
周锦年有一个小爱好,喜看各式神工利器图作,一直想自己动手做出这些东西,只是怕长辈说他玩物丧志,便忍着,直到自请就职水利司,经常进出匠作监,在匠作监内弄了一间房间,这才能肆意一展身手。
只他做出来那些小玩意,并不敢让别人瞧见。
如今听苏立秋说什么水车,分明跟他做出来的小玩意有些相同之处。
或者,自己先做一架手雕水车,过后让苏姑娘瞧瞧,是不是跟她在宝书中瞧到的类似。
两人各怀心事,谈话暂时中断,气氛冷了冷。
苏立秋便朝门外张望,犹豫要不要出门找父亲。
周锦年想着水车之事,随手解开腰间一只小小玉牌,搁在手心,看向苏立秋道:“苏姑娘,这只牌子你收着,你家弟弟,或你,可持牌到匠作监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