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
景苑二楼主卧的窗帘迟迟没有拉开。
傅景时坐在一片黑暗里, 仅有电脑的光芒照亮了他所在的小片区域。
手机里裴昊轩提醒他登机的消息已经发了两条,中途还换过一次航班。
他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向床铺。
喻宁侧躺着, 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睡得十分香甜。
傅景时帮她掖了两次被子。
再过来看。
她还是这副样子。
傅景时试探地将被角往下捋。
喻宁皱了皱眉。
傅景时就不敢再动了。
等了片刻。
喻宁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我要去趟国外。”
傅景时低声说,“是一周前定下的行程。”
事实上, 早就该走了。
这个点他应该刚开完会,从公司直接去机场。
他犹豫着:“如果你……”
喻宁仍旧安稳地睡着。
傅景时没有说完后面的话,垂首附身,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轻柔得如羽毛轻拂。
-
陈伊彤忍不住频频看向楼上。
今天真是奇了。
都这个点, 傅总居然还不出门。
佣人从影音室出来,满脸的困惑。
陈伊彤看她打扫了这么久才出来, 不禁问:“怎么了?”
佣人提了提手中的垃圾袋:
“爆米花撒了, 有些落在沙发里还被碾碎了, 好像还有踩碎的……太太的鞋也在里面。难道就因为踩中了爆米花, 太太连鞋也不穿了?”
这真的很让人费解。
是鞋底踩中了爆米花, 这有什么的?
而且不穿鞋走路不是更脏吗?
陈伊彤:“……”
听我说谢谢你。
我总算知道傅总为什么迟迟不下楼了。
“收拾好了就行。”
陈伊彤努力严肃,“不要碎嘴。”
正说着。
傅景时终于出现在楼梯口。
“先生, 早餐——”
陈伊彤笑容满面地迎上去。
话语戛然而止。
她凭着2.0的双眼视力,清楚地看到了傅景时脖颈间的红痕, 哪怕有衬衣衣领的些许遮挡, 她也能分辨出那是吻痕和牙印的交错叠加。
“……”
太太,强啊。
夫妻恋人之间互相留下痕迹是人之常情, 但这种事放在傅景时身上就显得分外难以实现且不可思议。
譬如近距离观察的陈伊彤, 都觉得这二位以随性洒脱居多, 正向着柏拉图的最高境界无限冲锋。大概都不会留印记, 更不会在显眼的地方留。
冷不丁看见这么一下, 有种傅景时从高高在上的云端降落,跌入红尘的不真实感。
强中自有强中手。
太太才是这个家的主导啊。
傅景时选择性无视了陈伊彤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说:“不要打扰太太,让她好好休息。”
看来这战况不一般的激烈啊。
陈伊彤心中八卦之光大亮,面上恭敬谦和:“好的。”
傅景时直接出了门。
抵达机场。
裴昊轩已经等候在此,他匆匆走过来:“傅总,已经帮您办理好登机了。”
“嗯,辛苦了。”
裴昊轩步伐慢了半拍。
他在傅景时手下的时间比其他几个助理都长,大部分时间确实没办法揣摩这位雕像上司的真实心意,但偏偏今天——
他怎么觉得傅总的心情特别好呢?
裴昊轩想再观察一下,奈何傅景时腿太长,走起路来尤其快,他快步跟上都费劲,压根无法再以高难度的仰望动作完成观察。
登机时间没有延误。
傅景时关机前迟疑了片刻,给喻宁发了消息:
[我登机了。]
“先生,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吗?”
空姐停在他身边。
傅景时眼神微动:“柠檬水。”
“好的请您稍等。”
飞机平稳起飞后,裴昊轩终于能彻底放下心,打算去趟洗手间。
站起身,就看到自家老板正对一杯柠檬水发呆。
裴昊轩:“?”
不。
绝不可能。
老板应该是在思索待会儿的谈判,或者是公司未来的长远发展。
裴昊轩往前走了两步,换了个角度,看到了傅景时脖颈上的齿痕和绯色印记。
裴昊轩:“……”
我好像知道了真相。
-
中午十二点。
大厨探头问陈伊彤:“太太还没醒吗?”
今天早餐就没做,现在午餐好像也没他的事了。
该不会他得失业了吧?
陈伊彤正喝水,差点被呛着:“还没……您先去休息吧。”
都这个点了,还不醒。
看来强的不止是太太啊。
主卧内。
喻宁刚刚睁开眼睛,认出这是她的房间。
昨晚他们是在客房,应该是清理后换到这边来的。
窗帘有三层,遮光效果特别好。
喻宁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带出一点酸痛感,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她隐约记得傅景时抱她去浴室的事,不过后来时间太晚又折腾,实在犯困。
哪怕睡到现在,她还是躺着懒得动弹。
系统幽怨的声音响起:
【我被屏蔽了一晚上。】
喻宁安慰它:“平常睡觉时间你本来也会被屏蔽,习惯就好。”
系统:【……】
喻宁砸了咂嘴,说:“和反派斗嘴的感觉还行。”
系统:【?什么斗——】
它突然明白了喻宁的意思,没忍住大呼了一声“草”。
喻宁:“不是你建议我和反派斗嘴的么?”
系统:【谁知道你是物理斗嘴啊!】
不到三分钟。
系统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能不能……说一下细节?】
要是别人就算了,但这可是反派啊!
心脏得要死。
也就喻宁成天在老虎头上拔毛。
喻宁一句绝杀:“你能听吗?又会被屏蔽吧?”
系统:【QAQ】
喻宁精神回满,去拿手机。
手却先摸到桌上的卡片和纸张。
拿起来一看。
不是卡片,是张黑卡。
【我靠!!】
系统惊叫起来,【是传说中的黑卡!反派出手这么大方的吗?!】
昨晚才和谐过,今天就在床头柜上看到一张黑卡。
这种情况确实容易引起误会。
系统惊讶完就龟缩安静,不敢冒然开口。
喻宁没说话,举着手机借光看清了纸张的文字:
[出差,下周回来。]
傅景时的字一看就知道专门练过,笔锋锐利,没有拖泥带水,十分漂亮。
她准备放下,余光瞄到下面还有行字。
把手机移过去。
[不要生气。]
喻宁怔住了。
系统忍不住开口:【这……内什么就跑了,还说让你不要生气。虽然他是给你黑卡补偿了,但这也不行!】
它重复了一遍:【虽然是黑卡啦。】
喻宁:“……”
喻宁:“丫统,这么想要黑卡吗?”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手机上有些消息。
傅景时发来的在前排,一目了然。
喻宁沉默片刻:
“他怎么好像有点粘人。”
系统:【???】
南鹿发了好几条消息,本来是表达感谢+拒绝。今天早上不知道又怎么想通了,说可以,再次表达了对喻宁的感谢,小心地询问她自己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喻宁中肯评价:“这个,又太卑微了一点。”
系统:【。】
都是你的翅膀就对了。
喻宁给导演打了个电话:“导演,南鹿下午的戏多么?”
导演特别上道地说:
“女主的戏一直都是多的,不过这段不是要紧连贯的部分,要是有事也可以先走。”
喻宁:“这样啊。那您把她的戏稍微挪一下,我下午去趟剧组。”
“您要来啊!”
导演无比振奋地说,“几点来?我们全剧组都翘首以盼您的到来!”
以往他就当喻宁是个金主,吃了几次蹭热度的红利,他这会儿真心实意把喻宁当财神爷了。要是真能靠着这部剧翻身,他再也不用半夜发愁睡不着了。
“大概两点多吧。”
喻宁说,“不用劳师动众,我就是顺便去看看。”
毕竟她没现场看过拍戏。
导演满口答应着,转头就让导演助理把这消息散播到全剧组:
“喻小姐要来探班了!”
喻宁回复南鹿:
[不用调时间了,我下午去接你。]
南鹿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对戏的钟定涵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哎小鹿!喻姐要来了!”
“啊……我知道了。”
南鹿点点头。
钟定涵:“?”
钟定涵:“你脸红什么?”
南鹿慌乱摇头:“没什么!”
钟定涵狐疑地看着她,忽然往后退了两步,目露惊恐:
该不会——
南鹿是因戏生情,爱上他了吧?!
这这这这可不行的!
他虽然来电视剧圈混饭吃,但目前还是爱豆身份,不可以谈恋爱的!
全剧组大半都开始如火如荼地准备,各自梳妆打扮,争取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喻宁。
几个群演分外不解:
“不就是来个投资商吗?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在别的组也不是没见过投资商来,是得客客气气地应付着,但也不用这么一副上赶着、甚至还怕赶不上的态度吧?
……
喻宁换了三套衣服。
露肩、短裤、乃至裙子都穿不了。
很不夏天。
转念一想,她咬的地方更显眼难遮,喻宁勉为其难地停止了继续腹诽傅景时。
他今天还去出差了……
那还是他更惨。
午餐时陈伊彤偶尔会看看喻宁。
“有什么事吗?”
喻宁问。
陈伊彤当然不可能说她是在看喻宁和昨日截然不同的穿着,相比之下今天多少保守了些,急中生智地说:“您留在影音室的那双鞋子,请问还需要留下吗?”
喻宁想了一下才记起来。
昨晚是傅景时把她抱上去的,鞋子应该是在沙发上接吻时就被蹭掉了。因为在门边再次接吻的时候,她已经半架在傅景时身上了。
“留着吧。”
刚吃完饭,陈伊彤拿了杯温水给她润喉,说:“保镖那边似乎是得了先生的嘱咐,让我帮忙转告您,出行随时可以带上他们,不必顾虑。”
喻宁喝水的动作一顿。
确定了。
她对系统说,傅景时真的很粘人。
系统不大明白:【这就是你之前说,睡了他会很麻烦的意思?】
喻宁:差不多。
傅景时洁身自好、理智克制到可怕。相处的这些日子,喻宁没见过他对工作以外的事表露出特别多兴趣和沉迷,夜不归宿的情况只会发生在出差,连加班他都尽可能地回家,花边新闻和不良嗜好完全为0,绯闻谣言的可能性都没有。
这种人好比套着层冰的老房子。
难点着火,但是着了就是燎原之势。
喻宁思索一阵:“行吧,让他们出两个人跟我出门。”
喻宁想起件事,看向自己的右手食指。
昨天傅景时咬了这里,但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
《君心》剧组排成两列,夹道欢迎。
在喻宁下车露面的瞬间。
钟定涵和方羿翰同时上前,一人手上还拿了捧花:
“喻姐!”
被两束花怼到眼前的喻宁:“……”
都叫她“喻姐”这点看来是过不去了。
剧组饰演女二的演员叫林迎梦,正拽着南鹿的手臂小声嘀咕:“这两个狗,居然藏着这么一手!要献花也该是我们去啊!”
南鹿:“……”
被献花多少是有点夸张了。
好在喻宁向来离谱。
她淡定地点了点头,让身后两个保镖一人拿了一束。
得亏保镖的气质很能镇的住,否则就这场面,不是结婚现场新娘走红毯都说不过去。
两位壮汉拥着喻宁往剧组里面走。
被两位男演员挤到后面的导演终于有机会凑上来,碍于保镖的强悍气场,没有靠得太近。他搓了搓手,问:“喻小姐难得来一趟,要不要看看咱们剧组拍戏的样子?”
喻宁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好啊。”
四位主演当场开始为了演哪场戏争吵——
钟定涵:“就演二十八这一场,这场戏多有张力啊!”
方羿翰:“别扯犊子了你,这场戏全是你的词儿,你不就是想一个人出风头?”
钟定涵:“你还好意思说啊?上次跟我学转发喻姐微博,这次学我买花,你这个学人精!”
方羿翰:“一开始是谁学我艾特喻姐的?倒打一耙是吧?”
林迎梦不忍直视地捂着脸:“我们剧组的男演员怎么都这么蠢。”
南鹿向来低调乖巧,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这次却坚定地出声争取:
“我希望演三十二场,词我已经全部背熟了。”
三十二场的关键还不在于台词,而是大段的打戏,在整部剧本里只有少之又少的两场,前面的那场南鹿已经拍完了。
林迎梦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小伙伴,感到了极大危机:“我!我要拍二十九场!”
导演:“……”
你们是导演我是导演?
不把我放在眼里?
导演一锤定音:“演三十一场!”
三十一场是群戏。
四位主演都不是很想演这毫无高光、全是嘴上撕逼的戏份。
喻宁看了眼导演递来的本子,很感兴趣:“是修罗场戏份啊,不错。”
钟定涵和方羿翰互相挤着对方,不让对方比自己先举手发言。
南鹿面露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