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告诉我,我这个皇帝做得不够贤明?”宇文晟蹙眉问道。
林慧怡扯着嘴角,问他:“皇上,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信了那些什么‘天子’、‘万岁’的说辞。
你是人,除了你的皇帝身份,与别人并无不同。就算你再贤明,是尧舜再世,你能控制世间所有吗?”
宇文晟点着头叹气。
“我不是在埋怨皇上,只是在陈述一个可悲的事实。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也有冻死骨,何况如今呢?”
林慧怡淡淡地说完,方才盈盈拜下,道:“所以妾身恳请皇上,少造杀孽。”
“明白了,这就去撤回旨意。”宇文晟将她拉起,却没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往外走。
在门口守着的宫人们见有人出来,赶忙围上来,一见他俩这状态,都有些惊讶。
“备好驾辇,朕与皇后去储秀宫。”宇文晟面色平静地吩咐。
二人再回到这里,完颜嘉妃与裴太后的近侍孙嬷嬷,都在景兴苑外守着。
“奴婢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孙嬷嬷行了礼,才说:“太后娘娘知晓此事,但身子不适不方便过来,特派奴婢来劝解皇上。”
“皇后已经劝过了,朕已经消气,请嬷嬷放心,回去转告母亲,早些歇息吧。”宇文晟颔首道。
孙嬷嬷看了看二人的神色,确定宇文晟没有骗她,于是笑着答应了。
宇文晟让黄振把她送回去,又安慰了完颜嘉妃几句,把人遣回去,才与林慧怡肩并肩走进景兴苑。
然而,他们刚靠近里间,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林慧怡心道不好,赶紧掀开珠帘小跑进去。
任谁也没有想到,魏承徽保持着他们离去时的姿势,跪坐在那儿,用一根簪子扎进胸口,自我做了了结。
林慧怡顿感失落,眼睑下垂,哀伤地看着死不瞑目的魏承徽,那双了无神采的瞳中,没有恨,只有解脱。
耳畔响起哭声,一个娇小的宫女哀嚎着扑到魏承徽的尸体上,似乎是她从家里带进来的宫女恒香。
“为何要自尽呢?活着不好吗?”林慧怡郁郁地叹了口气,好半晌又苦笑着自言自语:“或许是不相信我能劝住皇上吧。”
“唉……”宇文晟也叹了一声,在她的肩上拍了拍,道:“到底是我没处理好,羞辱了这个清高的女子。”
“真是白费了我这片心啊……”林慧怡不想再看这令人伤心的场面,径直往外边去。
她要去空旷的院子里,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
魏承徽没有得到宇文晟的追封,只破例赐了个二字谥号“清哀”,她的丧礼就按着位分办,不隆重也不寒酸。
当晚的事宇文晟没有可以隐瞒,其中的部分谈话就传进了六宫妃嫔的耳朵里。
旁的人或许只当听个故事,而同样作为高智明替身的程昭仪和羊婕妤,就开始不安起来,可能是担心被牵连吧。
二人也不想坐以待毙,于是不约而同地找上了林慧怡,也正巧在凤仪宫门口碰上。
她俩一见着对方,就明白互相都存了同一个心思,于是相携而来。
林慧怡听到通报,知道她们为何而来。本不想见的,但想起魏承徽,还有程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最终还是出来了。
见完礼,程昭仪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皇后娘娘,清哀承徽去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慧怡便大略地说了一遍,见二人有些慌张,只好安抚:“皇上已经想通了,你们不用瞎担心。”
二人稍稍放松,但羊婕妤还担心另一件事,又不好直说。
程昭仪在林慧怡面前却放得开,直接问了:“皇后娘娘,那皇上还会继续宠幸我们么?”
林慧怡拿不准,只道:“这,我倒不清楚了,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不过皇上就算不宠幸你们了,也不会反过来贬斥。”
“唉……”程昭仪相当遗憾,她好不容易借机爬上来,现在又要回到原点了。
羊婕妤却无所谓,反正她现在位分也不低了,也没有姑妈那种称霸后宫的野心,得过且过吧。
于是她先走了,把程昭仪留下。
见程昭仪还在胡思乱想,林慧怡只好又说:“你肚子里还有个护身符,有什么可怕的。”
“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太浅薄了。”程昭仪虽然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不满足于下半辈子仅靠孩子。
她还有更进一步的野心,更何况这胎能不能平安养大都还是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