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虽然一直在点头，可顾谨一去睡觉，他就跟老太太说：“虽然我也想小民能留下来，可顾谨说的话，我听着，总觉得跟天方夜谭似的。”
许文强上前打招呼，笑着说：“小民还没出国啊？”
保姆小梅看在眼里，也替老爷子沤得慌。
许文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说：“是你说自己要出国的，不然，你从东海制药辞职干嘛？”
当然，他紧张是正常的。
顾民，上回他们见的时候，就跟只倒叉毛的驴一样，看啥啥不顺眼，一副愤青样儿。
而陈家呢，东海市法院已经传了好几次了，但他们以陈天赐有病为由，一直在推脱，就是不肯去出庭，每推脱一回，陈老厅长还会专门来给顾鸿赔罪，顺带问一句，小民啥时候出国，需不需要给饯个行。
会不会是顾谨强扭着孩子的脖子留下来的，等来了，他会不会别别扭扭，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接完电话，老太太就指挥上了。
白衬衣，青西服，干干净净的脑壳，小民牵着半夏的手下了的士，鞠躬喊：“爷爷好。”
顾鸿则忙着洗水果，找果盘，又把刚才买回来的零食一样样摆了出来。
小民眉头一皱，说：“许书记您这话不对吧，我在东海制药并非辞职的，而是，正常情况下，国有企业的试用期是三个月，您超期试用我，足足用了我八个月，一直不给我办理正式的入职手续，我以为我配不上被东海制药录用，失望之余才回的家，这几个月在家，我还一直在等您回心转意，让我入职呢。”
在窗户上眼巴巴的看着，等顾鸿买完菜回来，一看就不高兴了：“你买的冰鲜鱼，虾也是死的，这叫孩子们怎么吃？”
这不明着搧顾鸿的耳巴子吗？
老太太早和好面了，这会儿正在忙着亲手和馅儿，抱着馅盆儿就出来了：“哪呢哪呢？”
小北被陈天赐欺负了很久，本来顾家这边都起诉了，陈天赐也夹着尾巴做了好久了人，可最近不知道咋回事，陈天赐又招摇起来了，还动不动在院里明着骂小北，说他俩表哥都是大汉奸，卖国贼。
为此，顾鸿老爷子私底下没少叹过气。
突然，老爷子喊老太太：“面和好了没，的士进院子了。”
可他今天突然就变得温和，有礼貌了，他谦虚的，就仿佛年青了20岁的顾谨一般。
看俩老厅长在望着自己，小民笑了笑，说：“陈爷爷，许爷爷，你们应该知道许书记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签合同的吧，是不是在他看来，我对东海制药的贡献还远远不够？”
老爷子白高兴了一场，正好这时看到许文强和陈厅，许厅三个从对面的单元门出来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站着商议事情。
杀人不过头点地，顾民这是在诛心。
此时刚好出电梯门。
许文强要不是有涵养，就得当场骂卑鄙无耻了。
老太太向来性格温柔，不发脾气的，今天发脾气了，甩了甩菜篮子说：“孩子都是头回来首都，这臭鱼烂虾的，你叫孩子们能高兴吗。”
白菜和前夹肉家里都有。
顾鸿定晴一看，大为失望：“算了算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但顾母怕一旦依赖上轮椅，自己就永远站不起来了，所以平时很少坐。可今天主动喊保姆推出来，她坐上后自己试着转来转去，不一会儿就跑得很灵活了。
这在他印象中，是理所应当的事。
顾鸿说：“我跑了好几个市场，没找到新鲜点的鱼虾。”
别看顾鸿在外凶，但对老太太可温柔了，虽然老太太甩了他满脚的污水，但他换双鞋，还是耐心的说：“我打个的士去华联超市看看吧，那儿新开业，说是有南方运来的活海鲜，应该还比较新鲜。”
他刚才在老领导们面前宣扬了一圈，说顾民清高，自大，傲气，还不爱国，一身资本主义国家的靡靡之习，而且马上就要出国，他是为了保护医疗成果不外流才开的黑实验室。
小梅剁馅儿，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和面，俩人忙忙碌碌的。
轮椅是顾谨给买的，双手扶着，在家里行动起来，比拄拐方便多了。
小民先给陈厅和许厅鞠躬，喊爷爷好，然后问许文强：“许书记，我为什么要出国，您从哪儿听说的我要出国？”
老太太还在沉吟，顾鸿说：“对对对，半夏没吃过饺子，肯定爱吃。”
可顾鸿不愿意强求孩子，而且他觉得，以小民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国内并不适合他呆着，总之，虽说孩子们要来了，老爷子激动，喜悦，可也忧心忡忡，真可谓悲喜交织。
昨天晚上顾谨劝了顾鸿一晚上，说他保证小民肯定会留下来。
这他妈不□□吗，顾民啥时候学会玩儿的？
“不不，我在东海制药八个月，没有旷过一天工，没有一天假，兢兢业业，也一直在等转正，我确信是您觉得我能力不够，不肯要我，不然，怎么可能长达八个月都不给我转正？”小民坚持。
检察厅大院，全国最红最专，风气最左的地方。
然后老爷子给门卫打好电话，报备好，就在窗户前眼巴巴的看着，背着的手一直在颤，那样子，不像是孙子孙女要来，倒像是要对待什么大敌似的。
果然，小民才下楼，许文强已经先一步赶过来了，许厅和陈厅也在往过走。
半夏也说：“爷爷你好。”
首都开了一家自选超市，老太太不出门不知道，里面挤的人山人海的，顾鸿去了，保不准得给挤成相片子，小梅不忍顾鸿坐七八站公交车去挤一趟，遂说：“咱就不吃鱼了吧，顾阿姨，您孙子孙女都是南方来的，没吃过咱北方的食物，我给包顿饺子呢，前夹肉配上大白菜，那饺子就是最好的呀。”
是来了辆的士，但下来的并非林珺一家。
许文强仿如被雷劈了，提高嗓门说：“你怎么能撒谎呢，是你不愿意干的。”
显然，他们是在商议，下一步该去说服谁，又该怎么说。
上回他见时，小民要走的意愿是那么的坚决，这才过了几个月，他就说要留下来了？
他还说他天天在家等着东海制药的召唤？
陈厅和许厅都傻眼了。
在楼上看到小民来，顾谨和李部长也乘电梯下楼来了。
保卫一路小跑了跟着，见了顾鸿，大声说：“顾老，您报备过的，您家的客人来了。”
虽然他由衷的希望孩子能留下。
幸好现在的小北自己强硬，敢挥拳头了，不然，他还得被欺负。
其实许厅和陈厅几个离得挺远的，保卫要不喊一声，他们注意不到这边，顾鸿就先悄悄把人接上楼了，可他这一喊，许文强一行人不就听到了？
小梅一直在顾家干，太清楚这家的事了。
新房比老房子大得多，虽然是普通的三室一厅，但每间卧室都比商品房的卧室大了足足一倍。顾鸿夫妻住一间，小北有一间卧室，另一间老太太买了张大双人床。
老太太忙说：“赶紧去呀。”
结果现在，顾民说他是被自己赶走的？
顾鸿怕他们要碰上小民，惹得孩子一来就不开心，干脆坐电梯下楼，准备说几句难听的，把这仨先从院子里赶走，可凡事有时候就是那么巧，顾谨一心想着要让小民躲开他们，结果等他下楼时，的士已经进院子了。
说谁家有汉奸，卖国贼，那家人就很难再抬得起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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