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收项目报告(2 / 2)

    这是种放松的笑声。

    经过这第一夜,皇上突袭永和宫,虽然让永和宫上下害怕慌乱了一阵,但同舟共济经过些事,才会让人变得更紧密。

    姜恒就觉得,现在永和宫的氛围,比白日团结凝实了许多。

    且皇上来这一趟,对永和宫的宫人,是一种极大的鼓舞:皇上对自家贵人,真是很好的!

    姜恒也觉得皇上是个很好的领导。

    其实作为最高决策层,很多时候他们不会也不必顾忌别人,尤其是别人的心情。

    姜恒属于异类,她看这个后宫与旁人不同,皇上真是一言不发走了,她也不至于怎样。但要是换了任何一个新人嫔妃,皇上带着怒气来了,也不怎么说话,呆了片刻又走了,只怕今晚要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战战兢兢郁闷一晚上。

    未知总是最令人恐惧和焦虑的。

    皇上肯体谅这一点,在走之前能安慰一句话,姜恒就觉得皇上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

    姜恒临睡前,还喝了秋雪送上来的一碗姜汤。

    这个时辰,必然不是从膳房叫的姜汤,那就太兴师动众了。想来是秋雪用小炉子自己熬的。

    好在贵人份例里也有白糖红糖,一碗红糖姜水喝下去,姜恒确实觉得暖透了,正好睡觉。

    姜恒将碗递给秋雪的时候,就听她道:“皇上心里是记挂着贵人的,只怕这些日子就要翻牌子,您可不能生病了!”

    姜恒:……不愧是秋雪,这事业心也太强了。

    =

    交完‘星动仪项目’送走视察的大老板,最后还喝了热乎乎红糖姜水的姜恒,这一夜睡的挺踏实。

    但这一夜,后宫里跟她睡的一样好的人不多。

    太后前年过了五十岁的生辰,在这个年代,也算是标准的老太太级别。

    夜里的睡眠也远不如年轻时候好:说来太后是宫女出身,后来做了妃嫔。她还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总是渴睡的,可那时候哪能由得自己,只好偷空睡一会儿,眯一刻钟都觉得香甜。现在由着她睡,她也只能歇个午觉找一下自在的感觉,实则睡眠质量没有那么好了。

    早上起得则更早。

    慈宁宫也就跟着太后的作息,天还黑乎乎的时候,就统统起床了。

    太后洗漱过后,在早膳前会先吃一盏米与杏仁熬成的糊状粥。

    其实以太后现在的地位,真是天天用参汤燕窝漱口都行,但她年纪越大,这些年反而越惦记从前做孩子时,家里常用的粥点,所以现在每日清晨都要喝一碗。

    那米还不要上好的御田胭脂米,只用寻常的白米或者薏米。

    跟皇后喝茶时不要人打扰不同,太后很喜欢在喝粥的时候,听乌雅嬷嬷说话。

    主要是这米糊非常浓稠,以至于凉的很慢,太后要慢慢喝,就拿闲话当下粥小菜的一种了。

    乌雅嬷嬷先低声道:“昨儿贵妃求见,皇上去了翊坤宫。”说完就见太后皱了皱鼻子。

    太后昨夜就知道这个消息了,于是她老人家郁闷地睡了:皇上心里果然还是只搁着贵妃,愁死个人!

    皇上怎么不随先皇呢?先帝爷非常热衷于发掘新人,没有谁能长久立在他心坎上。先帝别说年轻时候内宠颇多,后宫繁花似锦。就连到了晚年,也是新人不断,除了特殊日子从不独宿。

    在翻牌子和生孩子这点上,先帝爷从不让当时的皇室大长辈,仁宪皇太后操心。

    结果到了皇上这儿,自己就天天上火。

    乌雅嬷嬷见太后不快,忙继续道:“只是皇上并没有留宿翊坤宫,不过一刻钟就离了翊坤宫,倒是去了皇后宫中。”

    太后感兴趣地抬起了头。

    乌雅嬷嬷跟讲戏一样,起承转合道:“但也没留在承乾宫,只是坐了一会儿又离了承乾宫。”

    太后唔了一声,也是,皇上已然好几年不留宿皇后处了,她瞧着皇后也没有争宠的意思了。

    “后来啊,万岁爷就去了永和宫。”

    太后是多年宫廷规矩里走下来的,骨子里早就养成了口里有东西时,绝不说话的习惯,于是只用眼神示意乌雅嬷嬷快点讲。

    听说皇上也没宿在永和宫,太后泄气了,皇上这一晚上三转宫殿,却都没停下,最后依旧独宿在了养心殿,真是让太后郁闷。

    只是太后却不准备再就此事逼迫皇上了。

    举办选秀充实后宫实则是太后的主意,可新人入宫这一月来,太后发现皇上翻牌子的次数反而锐减,本人则威仪日隆。虽也如常给她请安说家常,但她总觉得儿子变得更像帝王了。

    这样太后警惕:是啊,她是太后,是亲额娘,但再如何,天下唯一说了算的也是皇帝。

    只好由着他吧。

    ==

    昨夜之事,太后还只是听个热闹,但后宫就是热闹本身。

    皇上一夜走了三个宫不说,令齐妃等王府出身的妃嫔最诧异的是,年贵妃居然没有留下皇上!

    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啊。

    她们太想看看年贵妃的脸色了。

    只是贵妃昨夜就是以头疼病犯了为由请皇上过去,兼之有没留下皇上,她是当真头疼起来,难受的不得了。今日正好趁病告假,她才不会出来看这些人的眉毛眼睛,受着那些明嘲暗讽呢!

    当事人一不出门,当事人二是皇后,只有她问妃嫔话的,再没有妃嫔问她的,于是所有人都转向了当事人三,进宫才一月的信贵人。

    比起前两位,她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好套话多了嘛。

    而姜恒则早做好了准备,只借着新人的身份,睁着眼睛做懵懂状,一问三不知。

    还好这日是新人们集体拜见太后的日子,众妃嫔也不能耽误时间,见姜恒这里问不出什么,只好先一起去慈宁宫请安。

    太后是在后宫浸淫多年的场面人,甭管心情如何,总能在适当的场合拿出适当的仪态来。

    皇上登基后第一回选秀,是她敦促皇上行的,皇上除了第一天上午在那里坐了小半日外,其余时候都没露面。

    可以说这些秀女实则是太后选出来的。她忖度着皇上的审美,出身什么的都排到后头去,总得先让皇上看着喜欢,她才能有孙子孙女不是?

    既然是她选的人,第一次正式来给她这个太后磕头请安,自然要表个态。

    于是太后依旧是大手笔分发衣料:丝绢绸缎等物属于后宫硬通货,实用性仅次于银子,太后也是想着,她们才进宫位份太低,家底太薄,逢年过节的只怕捉襟见肘,正好这回多赏点。

    众人再给太后磕头谢恩。

    太后先是嘱咐一句新人:“做嫔妃,要紧的是侍候皇上。”然后接着转头:“说起侍候皇上,皇后,你过来,哀家问你两句话。”

    皇后与妃嫔不同,在慈宁宫还是能有个座儿的。不过她也只是脊背挺直,坐半个椅子,一副随时准备起身的架势,想来坐的也很累。

    果然此时听太后召唤,皇后立时起身上前,垂手听太后吩咐。

    “贵妃既然身上不爽快,就叫她好生歇歇!头疼不是小毛病,她一个妃子疼一疼不要紧,若是会过人的风寒头疼症,让皇上也跟着头疼起来,才是大事!”

    皇后乖乖应是。

    太后继续道:“下月就是端午佳节了,你那里可有章程?”不等皇后答话,太后就叹了口气道:“贵妃这样孱弱,只怕也不能给你分忧了,只要累你一个了。”

    姜恒就听皇后道:“皇额娘垂恩厚爱,臣妾不敢说累,必将端午节办妥。”

    这对天家婆媳一问一答的,就把‘年贵妃病了不能侍寝兼不能管宫事’给定了下来。

    姜恒站在新人的最前头,看不到后面人的表情,但想也知道,新人们看太后估计像看青天大老爷,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辉。

    在这宫里做人真是学问。

    贵妃把新人关在储秀宫的时候,太后没有出手,因那是皇上答应了的。太后甚至没有在明面上派人干涉这件事。

    可如今一腾出手来,太后接着就在新人面前来了一记佛山无影掌,几句话将年贵妃镇压,显露了自己这个太后在后宫无与伦比的地位。

    姜恒继续深想下去:贵妃卡着昨日求见皇上,估计也不只为了继续打压她们这批新人,更在借力打力,想用皇上来抗一抗太后的不满吧。

    只要皇上去了她宫里,展露出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太后就不会对她多严厉。

    可惜这次的操作有点失误,没有达到年贵妃预想的效果,反而让太后借此机会把她协理六宫的权利都剥了个干干净净。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姜恒觉得这句话真是没错,宫里这些大佬们的操作,都是越琢磨越有深意和味道的。

    =

    从太后宫中回来,姜恒就发现屋里变得更窗明几净了,甚至正屋里还多了许多陈设。

    想来是昨天她刚入住,太过匆忙,有些陈设不到位,今儿趁着她出门,内务府又送了些来不说,她宫里的宫人也再次加班打扫屋宇。

    当然,姜恒心知最主要的缘故,应是昨夜皇上来了。

    留在永和宫的秋霜,见主子进门打量了几眼,就忙上来喜气洋洋回禀道:“内务府给各宫小主都送了位份上应有的摆设来,咱们这儿多一件芙蓉冻石鼎,是养心殿苏公公特意吩咐内务府的呢。”

    虽说一件芙蓉冻石鼎不大,但有养心殿传出来这句话,内务府要送到永和宫的别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有差的,估计会临时给她来一套升级版。

    姜恒觉得,后宫所有人都像是狐狸,都需要狐假虎威。

    可惜老虎只有一只,只能轮流借威。不得宠的人盼着得宠,而得宠的人,很怕自己成为失去老虎的无依无靠的狐狸。

    在思考过老虎与狐狸的关系后,姜恒坐在桌前,开始思索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这剧情是怎么回事?

    皇上怎么会到了贵妃宫里,撇下‘病了’的贵妃不顾而另去它处?甭管贵妃是不是真病,但皇上这一走,贵妃就会极大的没脸。按照《信妃录》里这阶段皇上对贵妃的感情,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的。

    姜恒从前觉得自己是蝴蝶,或者宫外未曾谋面的从一品阿玛做了什么事儿。

    但现在,她有种不太敢相信的预感,似乎皇上,不太像剧情线里的皇上。

    姜恒没有直接下这个定论:她想起之前自己做实验的时候,同样的样本、试剂盒、干燥箱与机器,可最后重复出来的实验数据结果却很不一样,以至于她都怀疑是不是天时这种玄学不好。

    可见事上的事儿,牵一发动全身,再微小的改变也会造成天差地别的结局。

    这剧情线偏离的原因,她要再好好观察检验下。

    ==

    正式上岗后三天,姜恒再次发现了后宫嫔妃跟上班的共同点。

    就像上班的时候,工作日早晨起来化妆换衣服出门一样,在后宫当妃嫔也是这个流程,且也是白日至少八小时带妆上班——不是说请过安回到自己宫里,就能换衣服松快躺平的。

    一来预备着皇上翻牌子,二来,白天属于后宫公认的上班时辰。

    说不定太后皇后处就要召见,也或者有各主位娘娘要见,就像是其余的部门经理找新人一样,虽说不直接归属,但人家就是官大一级。一般妃、嫔要‘请’下头的贵人或是常在去宫里‘说话斗牌解闷’,也容不得她们推脱,立时就得去应酬。

    综上所述,这宫里的白天,是不可能像正常现代人放假一样,穿着睡衣在床上躺着,日夜颠倒的快乐刷剧看手机不社交不说话的。

    要命的是,宫里还是三百六十五天不轮休制度。

    姜恒在储秀宫的时候,就调整过自己的心态:这里可没有假期这一说,估计接下来很多年,她都要保持正常作息晨昏定省了。

    提前调节好心态,日子就过得下去。

    -

    除了心态问题外,姜恒最先关注的就是胭脂水粉的质量。

    她之前就看过一个纪录片,就是关于铅的。

    古代糖是稀罕物,甭管中外都一样,古罗马帝国的蜂蜜等天然糖浆都是天价,人民群众吃糖就想了个法子:拿铅锅熬葡萄汁,熬出来铅糖吃![1]

    这在现代人看来是服毒自杀,在古罗马人那里却是人们的享受。

    甚至有学者怀疑,古罗马帝国的衰亡跟铅糖都脱不了关系:这东西伤脑子也伤神经系统,还能导致流产等一系列问题。

    倒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关于铅点亮的是铸造技能——铅可以用来铸造□□,用来做锅太浪费了,也算是天佑中华。

    但俱姜恒所知,古代铅做的粉,因其色白,在女子间很是流行,价格也不便宜。

    或许宫廷世家里孩子流产率高,跟铅粉也脱不了关系。

    当时在储秀宫,因是学规矩,除了见驾那一回,平时大家都是穿一样的水蓝色旗装,素面——这是入宫参选的标准装束,不许衣着特殊,更不许浓妆艳抹,看不出本来面目。

    如今正式入岗,天天要化妆,姜恒首先关心起健康问题来了。

    她直接问秋雪:“妃嫔份例里的胭脂水粉,可有铅粉?”

    秋雪道:“贵人放心,如今宫里不让用铅粉了。这铅粉色虽白却凝重干涩,据说用多了铅粉,脸上还长斑呢。如今宫里都用上造的茉莉花种粉。”

    边说边开了内务府新送来的粉匣给姜恒看。

    匣子自整整齐齐摆了十盒内造上用粉。

    盒子是半透亮的淡蓝色琉璃造,打开来就见里头并不是一盒子粉末,而是用极细的红线,扎着口的十朵玉簪花,散发着花香与脂粉香气。

    姜恒之前看红楼梦,就看到过贾宝玉屋里头的玉簪粉,今日却是见了正品了。

    “内务府送来的除了玉簪粉,紫茉莉花种粉,还有两盒白芷粉,据说里头还加了碎珠子和金银箔。”

    姜恒再次为古代的化妆品水平折服,这会子就用上金银铂了,她记得前世买过一支妆前乳,里头就散落着金箔,在脸上能起到自然提亮的作用,想来这白芷粉也是如此,可以让面容光莹。

    秋雪将白芷粉取出来也让姜恒瞧了瞧,然后进言道:“主子的份例里,其实只有一盒白芷粉,剩下的一盒是内务府的孝敬。”

    姜恒放心不少,既然要带妆上班,不求别的,起码求个无毒无公害。

    两人正说着胭脂水粉的事儿,外头秋露就进来道:“回主子,南果房和茶库的总管侍监求见。”

    姜恒点头:“叫人上茶,请他们稍候。”

    秋雪看主子对南果房和茶库的人求见毫不意外,她心里就更踏实了:可见贵人心里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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