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大言不惭道:“还不是看在他牙人榜第一的身份,我家那位被他下了套,跟他的牙号签了二十年的委托契约。我与你是一家人,我才告诉你,把六娘嫁给他我也是不愿意的。可这钱不能平白让外人赚了。这亲可以先订,让他先出海贸易,若是能活着回来,亲可以照结。若是回不了,正好再换一个。”
杜且心想,这是肥水不能留外人田,把女儿嫁过去,弃之赚钱的家业也会成为沈家的,果然是商户人家,算盘都打得如此精妙。
“姑母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弃之?”气归气,可杜且还是没有当场发作,“我都说了,弃之是我的人,你还如此编派他。”
“你与我才是一家人,你利用弃之也不是因为他的能力吗?他能入沈家偏院,不就是你为了方便差使他吗?若是他能成为我沈家的女婿,一样能为你所用,而且还能用得理所当然。”
杜且果然低估了沈氏。不,她还是低估了沈老太爷亲自教养的女儿。
“依姑母所言,那傅家的不也是沈家的,我欠你沈家的债,是否也能一笔勾销?”杜且甩袖,施施然地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沈氏还在计算得失。
回到正堂,弃之也到了,他一脸忧色地走向她,“今日郑业到知府衙门状告你,但被乱棍打了出去,他扬言要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恨,你出门要小心。”
“无妨,他不过是一时之气,过几日便好。”有些人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总要把过错归咎于人,她也是没有办法。
经过蹴鞠大会,郑业与傅青山的处境俨然是对换了。现下无力付清货款的人是郑业,孟祥庄因为先前生意红火,又连续购入多笔蚕丝与染料,可如今退货如潮,郑业也被丝商追债,而先前他与南外宗的几笔交易也被取消,并被追加赔偿。孟祥庄可以说是一步错,步步错,而先前数年积累的好名声也荡然无存。
“大娘子不可大意,这人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你是没见郑业今日的模样,十分吓人。”弃之心有余悸,“南外宗的贵人们都不愿意见他,原本蹴鞠大会还一起玩闹,看似感情甚笃,现下却一个个翻脸不他。”
杜且轻叹,“这次确实是郑业做得太过,以次充好,破坏海上贸易的风评。他若是良心经商,我也不会插手此事。我与郑业有几分交情,若非是他,我也摆不平章以行。对他来说,我有些忘恩负义罢了。”
“可大娘子大义,不囿于一时之恩。”
“若是你呢?你先前说不愿娶六娘,可傅家并非放弃,一心要把六娘嫁你,再让你负责隆祥庄的诸蕃事务,甚至想让你出海贸易,成就你大海商之名。如此之恩,你可愿承?”
“这事已经说过了,大娘子莫要再提。”弃之不想再提,“这不过是清姨一厢情愿的想法,傅家不可能看上我,他看上的是我牙人榜第一的身份,还有蕃长义子的背景所能带来的商机。也只有大娘子不想我出海,多少人都等着我出海贸易。我也不需要谁来成就我大海商之名,只要我愿意扬帆出海,大海商只是时间问题。傅青山他懂,所以他从一开始便在算计我。我愿意进这个局,不是为别的,而因为我愿意。”
杜且打了一个激灵,弃之的愿意并非是为别的,而是因为她,为了她区区的香囊。虽然他没说,但她又如何能不明白,他选了一个对她最有利的人合作。
“你想找人出海,我想还是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