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阳光微明,飘渺一室细碎尘埃,秦潇寒坐于窗前,细白指掌执一羊毫,墨线细细勾勒画中人眉眼。
苍梧推开斑驳雕花木门,见画中人正是自己,笑嗔着抢下秦潇寒手中羊毫,笔上的墨汁蘸得极为饱满,被苍梧一抖,墨汁滴落,在苍白的纸上开出大朵大朵墨色的花。
画是毁了。
将笔搁回笔架,秦潇寒俯身捏了把蹲在膝侧的苍梧的鼻尖儿,无奈笑笑:“许久未曾画了,画一回还被你毁了。”
苍梧一津鼻子,侧头躲开秦潇寒宠溺的手,提笔,粗笔勾勒,画中女子与误泼的墨迹皆连缀成一片,笔尖所及,渐显出枝干虬荣,误泼墨点为深色,正成枝干凹凸之处,又蘸桃粉色点出层层花瓣,纷繁如雪。
画中十里桃花,画外灼灼韶华。
“不想去皇城外看看?十里桃花,百里长堤。”如愿往,陪你赏尽。
秦潇寒慵懒伏在桌案一角,颊侧贴桌,偏过头去看她,笑道:“在下不良于行,出门多有不便,若出皇城,姑娘不嫌缀烦?”不似往日被纸鹞问起时的阴郁不语,此时饶是几分揶揄意味。
“你多备下两坛陈年的桃花酿,我便不嫌缀烦了。可要记得,只能是桃花酿,姑娘我呀嘴刁,旁的酒可是不要的。”苍梧知他不可久坐,揽过其双膝仔细揉捏腿上的每一寸肌肉,直至有了温温的触觉。
秦潇寒伏着书案,腿上的冰冷被暖意驱走,羽睫渐重,在白皙面颊上投射出小扇子似的阴影,直至遮住墨色瞳孔,少年的睡相极是可观。
梦里繁花似锦,彼时他鲜衣怒马,惊才绝艳,上谙文政,下晓兵戎,为父皇所重,为皇弟所忌。十五岁行束发礼,帝王亲自为其设宴长信宫,皇弟设计构害,大殿失火。梦中十丈红绡陡然飘渺成血色殷红,漫天火光将自己围拢,火舌舔舐金色大殿,橼木倾塌,砸中双腿,秦潇寒自此失了行走能力。
“潇寒。”
秦潇寒感到有人触碰他的肩,似乎有一种力量将他抽离炽热的火光,下意识低喃:“苍梧。”
少年伸出手背揉揉惺忪睡眸,苍梧凝视着他。秦潇寒一双漆黑重瞳极为幽邃,自知重瞳过深,常人与之对视皆会感到不适,遇人目光往往移开视线,此时却那样安然地任苍梧盯着。
不良于行的少年生自一副薄情面,不笑也含情,此时夕阳将天际燎成一片赤色的红,少年也染了几分尘俗味道。
“魇到了?”
“嗯。”秦潇寒微微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