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左右,班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出现在610宿舍门口,面无表情地传唤于燕和海兰,说是班主任请她们两人去政教处问话,于燕本想问问班长,班主任什么态度。但班长一句话都不愿多说,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于燕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随他去就是了。
于燕和海兰相随来到政教处,因为还没到2:30上班时间,政教处除了她们的班主任魏文,并没有别的老师,但是魏文的办公桌旁却坐着一个臃肿的中年妇女,正对魏文说着什么,于燕和海兰走近,就看到那张早上还在610宿舍飞扬跋扈的脸此时却堆着谄媚的笑容,正是楼管室的刘氏,刘氏看到于燕和海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笑的还是那么谄媚从容,低声细语地对魏文说:“魏老师,那我先走了。”
魏文也礼貌地点点头,仿佛于燕和海兰的到来打扰到一场美丽的邂逅,刘氏走出政教处,魏文才对于燕和海兰说:“说说吧,怎么回事?”
于燕心想,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和刘氏不过是一丘之貉,刘氏估计早就恶人先告状了吧,我们人微言轻,再说什么还有意义吗?
海兰却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上午发生的事,还真不出于燕所料,魏文一点也不关心这位早上还被锁在厕所学生的安危,一张口就是咄咄逼人的审问,“你们是否骂了刘氏?是谁骂的?”
于燕冷冷地说“骂了,我骂的!”
魏文似乎对于燕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回答的如此果断,甚至连一点为自己辩解 的想法都没有,于燕说完这句话就紧闭双唇,头高高扬起,不再多看他一眼,魏文有些恼火,本来还想给于燕和海兰一个下马威,以展示自己管教学生有方,不料于燕竟是这一副不温不火的态度,魏文摆出一副长者的面孔说:“你凭啥骂人?一点礼貌没有?到了这里还口口声声叫刘氏,她女儿都和你差不多大了,你该叫她刘姨!”
于燕心想,刘姨?凭她?也配?
魏文见自己苦口婆心劝说了半天,于燕竟一点面子不给,依旧一声不吭,头高高扬起,眼睛飘向窗外,终于不再忍耐,吼道:“于燕,你看你现在还像个学生吗?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连最起码的尊重别人都不懂,你以为你是谁?英勇就义的刘胡兰吗?”
于燕看着气急败坏的魏文觉得十分可笑,心里暗暗骂道:“魏文,说我不像学生,不妨瞧瞧自己,哪里还像个老师?简直是个跳梁小丑,我不尊重人?我呸!要我尊重也得配,我只尊重有才有德的人,你?草包一个。骂人前先想想清楚,我倒是想做英勇就义的刘胡兰,可刘胡兰十五岁就牺牲了,本姑娘还活生生站在这儿呢,说我是刘胡兰,那你呢?逼死刘胡兰牺牲的反革命、走狗、军阀吗?说话连脑子都不过,亏你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魏文看平日里乖巧谦和的于燕此时站在那里就像一块石塑,气急败坏地再次冲于燕和海兰喊:“写检查!马上写检查!快去,写不完写不深刻今天别想离开这儿。”
海兰拉了拉木呆呆的于燕,心想胳膊拧不过大腿,马上要毕业了,别再背个处分发不了毕业证,好女子不吃眼前亏。
于燕看海兰连使眼色,勉强拿上纸笔跟海兰来到另一个空着的办公桌前,开始写检查。可是提起笔于燕又不知该如何写起,自己本没有错,被人关在厕所担惊受怕,莫名其妙受尽侮辱,这会还要被魏文训斥写检查,于燕真不明白,是不是哪天不小心鸟屎掉头上了,才这么倒霉。
她们就这么被胁迫着坐在桌子前,于燕手中的笔半天没落下一个字,她转身看了看海兰,海兰的纸上有几行模糊的字迹,于燕知道自己如果不写,今天估计得连累海兰在政教处呆到半夜,于燕刚准备下笔, 政教处门口走进来两个老师,走在前面的瘦小精干,是中文系的现代汉语牛老师,后面的高大威猛,正是他们的哲学老师斌哥,牛老师认出了旁边的于燕和海兰,显然有点意外,眼神中有一丝疑问,斌哥只是略略回了下头,两人就又坐在另一边的办公桌旁继续聊天,于燕内心有些失望,此刻她多希望自己一直当成偶像的斌哥能过来问问她们,甚至有个关心的眼神也好。可是斌哥似乎并没认出这两个学生,于燕心想,中文系那么多学生,她只是所有学生中最普通的一个,斌哥不认识她们,甚至陌生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即使认出了又如何?牛老师不是照样不好插手魏文管理学生吗?或许在政教处这种事情最平常不过了。
于燕虽然在内心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但依旧忍不住向斌哥投去探寻的目光,可是自始至终,斌哥并没回头看过这里,就连一个相遇的眼神也没有,斌哥和牛老师在谈论着晚餐吃什么,于燕听见斌哥说牛肉面的种种吃法,她脑袋闪现出平日端上桌来,热气腾腾,一清二白三红四绿的牛肉面,一想到牛肉面,肚子就开始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才想起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于燕快速写完了检查,交给魏文,海兰也写完了检查,然后两人快步离开了政教处,于燕心想,自己到底是屈服了,不是屈服给魏文和刘氏,而是屈服给自己不争气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