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 闭嘴吧！”
导演组组长喝止女员工的冷嘲热讽。
“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都要和平相处，不要内讧, 懂吗？”
听到导演组组长的教导, 女员工嘴上说着“知道了”。
心里不以为意。
“一条船的蚂蚱”？
她想好了, 过两天就辞职, 去别的地方干。
反正她有个人成绩，就算是找到的新工作, 工资稍微低点，也比在这个煞笔地方待着好。
就在导演组众人焦头烂额时。
张老板的电话再次打来。
“我看到票数了。”张老板一开口，就是威严的质问, “你们怎么回事, 竟然让我儿子票数落后？是不是冯若买票了？你们清水清得怎么样了？”
“如果清得我满意，我可以续下一个季度的赞助。”谴责完，张老板又适时地扔出好处，“要是能让上一届冠军回来表演，说不定我还能加赞助。”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 也能让一群活人, 都为你儿子推磨。
原本碍于群众呼声，不敢随意给冯若“清水”的导演组成员。
在挂断张老板的电话后。
迅速从给冯若投票的众多手机号里，挑选出了一千个“有问题”的。
划为“无效票数”。
女员工在旁边看着导演组组长熟练的动作，和毫不愧疚的表情。
嘴唇开合了许久, 还是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 主持人重新出现在镜头前。
他打开导演组派人送来的信封，原本挂着笑容的脸上, 明显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的讶异表情。
他甚至还侧过头, 和导演组成员确认了下。
【主持人的表情不对劲！】
【主持人之前和我们闲聊, 夸赞张三和冯若时，我明显能感觉到他更欣赏冯若……】
【难道是给出的结果，让主持人没想到？张三赢了？】
【谁能818张三的背景，他到底是多牛逼，才能让那么多选手给他让路啊……】
不管弹幕上聊着什么，大家在多么汹涌地抗议。
主持人冷静下来，迅速地走到摄影头面前，笑着念出本次比赛的冠军。
“让我们恭喜——张三！”
伴随着震天的礼炮轰鸣，台下隐隐有“黑幕”的声音浮现。
导演组就算在后台的办公室内，都能透过无数墙壁，隐约听到群众的抗议声。
“把录音的声音关掉，别把观众的叫声录下来。”导演组组长反应迅速，吩咐摄影师们，“但可以拍拍她们兴奋的表情。”
“……”女员工已经无话可说了。
导演组组长的这个决定，难道不是在挑衅观众吗？
果然，直播间的观众，看到摄影机拍摄到的观众，涨红了脸，奋力地做着“黑幕”“做票”的嘴型。
却丝毫没有声音传出来。
都愤怒至极。
【我的天啊，第一次被一档节目恶心得想吐。】
【在此声明，我对张三路转黑了，以后他出现在哪儿，我就会跟到哪儿，告诉所有人，他是“水皇”“做票咖”】
【冯若和许倚寒就面无表情地在旁边站着，看起来好难受啊……】
【是啊，冯若小姑娘表演得那么认真，我觉得她非常想拿到冠军，按照她的实力，也可以拿到冠军。】
【谁能想到，她一直期盼的总决赛，这么荒谬？】
还有心疼许倚寒的。
【啊啊啊寒寒别难过，节目组就是一群傻x】
【许倚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教导后辈，亲自带着她改编曲，反复练习，还全程给冯若和音……没想到最终的结果这么狼藉。】
【许倚寒肯定很伤心，想抱抱她呜呜呜】
因为早就知道了导演组的情况。
许倚寒并未伤心难过。
只是有点小小的惆怅。
她侧过头，发现冯若正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其实，”许倚寒沉吟几秒，“我想告诉你，你的确是冠军。”
“……我知道。”冯若的声音闷闷的，“我看到票数了。”
“许老师，我想自己冷静下。”过了几秒，冯若看向许倚寒，“我冷静完，就好了。”
许倚寒观察了冯若几秒，发现冯若说得很认真。
她便点点头，善意地撤后一步，和冯若隔开距离。
然后打开手机，刷新微博。
发现#张三做票#的话题，竟然也冲到了前排。
连着好几个“做票”相关的热搜，都是被愤怒的路人观众们，刷到前排的。
这是节目组上热搜最多的一次。
可惜，全都是负面热搜。
点开每一条热搜，入目的，是观众对这个所谓“音乐比赛”公平性的怀疑。
以及对“张三”本人的科普。
把热搜内部的大概情况看完，许倚寒返回热搜主页，又刷了了下。
发现好几条相关的热搜，往上爬了一到两名。
“看起来，正是舆论的巅峰期。”许倚寒想着，吩咐万人迷系统，“把我之前隔着门录制的导演组讨论录音，发出来。”
几秒种后，一个小号，突然发了一条“导演组受贿证据”。
带着一条视频。
万人迷系统弄来的小号，自然是拥有广场体和热门体的。
几乎是这条微博一发出来，就被无数刷热搜的网友发现。
最开始，他们以为这个小号是蹭热度卖片的。
可是点开黑漆漆的屏幕后，里面传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大家提起了心脏。
“你们说，张三他爹给我们砸钱，一定要让张三当冠军，到底为的是什么啊？”
！
难道是真的录音？
不少看视频的网友，迅速将手机音量调高，或者戴上耳机。
细细听录音里的声音。
录音不长，只有几句话，可话里的信息量，却让不少网友大呼“震惊”，在该微博下愤怒地发评。
“我就知道，节目组和张三狼狈为奸！”
“现在知道了，张三有个特别牛的爹，还是节目组的赞助商金主，谁去查一查？”
“没想到节目组竟然能把那么多人的前途，轻飘飘地毁掉。”
被节目组的这番话提醒，很多观众立刻翻起了旧账。
要知道，张三从初选到现在，一路披荆斩棘，打败的，可不止冯若一人。
而且，冯若是因为各种意外原因，才被人关注到，才有人为她抱不平。
可是，那些默默无闻地被张三挤下去的选手呢？
网友们越想越生气，自我代入了曾经的选手。
随着他们膨胀的怒意，热搜也越来越靠前。
短短半小时，竟然直接登顶了第一。
更是有网友成立了“举报小组”，要举报该节目做假票。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导演组众人，正在办公室里，互相对视着。
导演组组长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万人迷系统录制的音频。
他沉着脸，把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
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室内。
“到底是谁录音发出去的？”导演组组长环视众人，“自己站出来承认，我可以轻罚你，要是被我找到是谁录音，这个号到底是谁的，等待你的，可不是简单的惩处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导演组团队里，竟然出了内鬼。
“我们是不是应该从声音的大小，稍微模拟下情况？”一个成员开口，试图找到合适的解决方法，“虽然办公室不大，但大家的声音肯定还是有差别的。”
“行。”导演组组长说着，把录音又播放一遍，侧耳聆听。
然后，他看向了靠窗的男成员。
“感觉像是靠窗，”他不确定道，“因为风声比较明显，我记得刚才风很大，我还让你把窗户关上。”
被导演组组长指名道姓地怀疑，男员工悚然一惊。
“组长，不可能是我啊，风声那么大，整个办公室都能录下来的！”
怕组长继续揪着他做靶子，男员工连忙环视办公室内其他人。
很快，找到了目标。
“肯定是她！”男员工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指向女员工，“她一直看我们做票不顺眼，劝我们冷静！说不定看我们还在做票，她想做正义人士，就偷偷录音发出去了！”
靠窗男员工的话一出口。
其他男员工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连忙一直地点头：“是，她一直觉得我们做票不对！”
“当初她负责节目第一期，宣传成绩不错，总觉得都是她的功劳，看到后面我们接手节目，播放量下降，就不给我们好脸色。”
“刚才没敢说，实际上我听录音，声音很像是从她这边录下来的。”
眼看着这些男员工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把所有错误都归咎到她身上。
女员工冷笑一声，看向导演组组长：“组长，你也怀疑我吗？”
面对女员工的眼神，导演组组长犹豫了两秒。
这短暂的犹豫，已经证明了一切。
“我对于导演组的一些做法，的确是不赞同，但我不会私下偷偷录音发出去，你可以检查我的微博，和我的ip地址，绝对和那个小号对不上。”
“组长，你别信她的，她就是在狡辩！”
“她一直看我们不顺眼，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就是平时让着你，懒得说你。”
“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平时都不正眼看人。”
见组长似乎要被女员工的冷静解释打动。
男员工们立刻变本加厉地继续吹耳边风。
务必要让女员工收获最多的嫌疑。
看到导演组的其他人，都表示了对女员工的怀疑。
组长便开口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想证实一下，看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事……”
“你也别怪我，我其实还是相信你的。”这几句话，导演组组长说得分外不诚恳。
一听就知道，他跟随着大家的想法，觉得女员工就是发视频的人。
“好。”女员工不怒反笑。
她站起身，走到柜子旁边。
“你开柜子干嘛？”组长疑惑地紧盯着女员工的一举一动。
“估计是被组长戳中了心思，不敢拿出手机，就干脆拿着包走了。”
“组长真的太厉害了，随便点名，都能找到幕后黑手。”
“你不行啊，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让组长怎么信任你？”
耳听着男员工们的风凉话，女员工面无表情地将挎包扔到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她拉开背包的拉链，从夹层里取出一个手机。
“组长，我的手机一直放在柜子里，从来没有拿出来过。”女员工抬起头，看向导演组组长，“你们也一直在室内待着，我是什么时候录下视频，又是什么时候发送出去的？”
“这……”导演组组长呆住了。
他没想到，女员工没有把手机随身携带，而是将其放到包里。
靠窗的男员工感受到导演组组长投来的不善眼神。
连忙跳脚质问：“你为什么不把手机随身携带？万一工作上有什么急事需要联系你，你没带手机，怎么找你？”
女员工毫不犹豫地反驳：“我入职的时候，仔细看了公司规定，在工作时间禁止携带手机上班。”
“平时我们都是用电脑处理工作，会随时登陆工作软件，想要联系人，通过工作软件就能找到。”
“如果因为意外原因，该员工没看到工作软件，他也可以及时拨打办公室内的座机，快速联系到员工。”
一番话下来，办公室内的数人，都面色大变。
男员工们瞠目结舌：“谁、谁闲着没事儿，会看公司的规定？公司的规定，一般不都是个摆设吗？”
他们带手机上班摸鱼，已经快成为习惯了。
而导演组组长沉默几秒，回忆起了公司规定：“你说得对，的确有这条。”
女员工不仅彻底洗脱了嫌疑。
还展示了她对工作的热情，对公司规则的尊重。
这让导演组组长有些愧疚。
“是我错怪你了。”组长看向女员工，试图挽救尴尬的气氛，“你先坐下吧，把今天你的工作完成，剩下的工作给其他人。”
“等明天，我就找老板汇报，给你涨工资。”
导演组组长的话一出，男员工们纷纷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和女员工同组后，他们看着勤恳工作的女员工，总会找借口将一些艰难的工作扔给她。
现在，让他们自己来做，岂不是要加班到半夜，都不一定能做完？
“她也没有什么突出贡献，凭什么涨工资啊……”
另外还有男员工嫉妒地瞥着女员工。
导演组组长立刻喝止男员工们的小声抗议，眼含期盼地望着女员工：“你觉得我的决定可以吗？你愿意接受吗？”
女员工面无表情地坐回到椅子上。
导演组组长松了口气，以为女员工被他安抚住了。
然而，下一秒。
女员工麻利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杂物。
她的工位上，摆着很多女员工自己带来的装饰品。
将其一一收到包里，女员工看向组长：“其实我早就打算辞职了。”
“只是我很喜欢音综，就忍了下来。”她顿了几秒，“既然这个综艺已经总决赛了，我也没有再在公司工作的必要了。”
把这两句话说完，女员工便利落地收拾好所有东西，推门离开。
临走前，女员工扶着门，望向屋内瞠目结舌的数人。
留下最后一句话：“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和你们说，但不敢。”
“现在，我终于能直说了——你们真是鼠目寸光的一群人。”
说完，她猛地甩上办公室门，背着包，走出走廊。
当她走到舞台附近时，直播已经结束。
张三笑着站在舞台上，被工作人员围拢着拍照。
台下的观众被强行疏散。
女员工看向不远处，冯若正面壁站着。
弯着脊背，看起来有些佝偻。
许倚寒靠着墙，默默站在不远处。
和台上的热闹喜悦，完全相悖。
女员工想到冯若一直以来的努力，心头微酸。
她犹豫片刻，背着包，走到冯若和许倚寒旁边。
“冯若，许老师。”她低声打招呼。
听到有人叫她，冯若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佯装镇定地转过身。
发现叫她的，是导演组的一个姐姐。
“姐，你找我？”冯若疑惑地询问，又注意到女员工身上背的包，“你要去哪儿？”
女员工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找你，不是节目组找你。”
她笑着掂了下背包，“我辞职了。”
“啊？”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冯若震惊地瞪大双眼，连难过的情绪，都被冲淡了许多，“为什么啊？”
虽然节目组不做人，但福利待遇还不错，而且工资很高。
冯若和女员工交流过几次，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热情。
一份工资不低、自己喜欢的工作。
为什么要辞职？
迎着冯若不解的眸光，女员工苦笑：“我受不了导演组的行为了。”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女员工想到冯若的境况，很快止住了诉苦的欲望，只简单地安慰女员工，“冯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
她紧盯着冯若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将话重重说出口。
“你非常优秀，从初赛到现在，你的票数都遥遥领先所有人。张三就算是被我们保到了总决赛，又砸了无数宣传，他的真实票数，连你的一半都没有。”
女员工说得十分笃定：“我就是负责这部分工作的，你相信我。”
冯若没能得到冠军，除了心底徘徊着的不甘心和茫然外。
还有些许自我怀疑。
她对着墙壁，忍不住想，或许，我并没有那么好，所以没能拿到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