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VG的教练静静地坐在教练席的椅子上。
从谭遥的角度望去, 只能隐约看到教练的侧脸。
看不清他的表情。
后背倒是挺得笔直。
“好神奇。”望着DVG教练直得仿佛钢板的后背，谭遥忍不住感慨。
许倚寒正好听到他的这句话。
她侧过头，疑惑询问：“什么神奇？”
“……”
谭遥轻咳一声, 解释：“你看我们教练。”
许倚寒仰起头，顺着谭遥的视线, 望向DVG教练。
“他平时走路、坐着、甚至和我们说话的时候，都是佝偻着腰。”谭遥因为赢了比赛, 心情不错，便搞怪般地模仿了教练日常的动作，整个人都弯成虾米, “结果他现在, 腰竟然挺得那么直。”
“前几天我还劝他, 让他不要觉得年纪大了不要意思, 买个背背佳戴上。”谭遥笑道, “那时候他把我说了一顿。”
“现在一看，他的腰原来还能挺直啊。”
谭遥的这番话，纯粹是分享日常生活。
对自家教练并没什么诋毁情绪。
可DVG教练要是听到谭遥的这段话，怕是要当场晕厥过去。
因为DVG教练之所以把后背挺得笔直，完全是因为气的。
他觉得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
为了缓住呼吸，被迫直直地坐着。
大脑才不会陷入缺氧状态。
他不仅大脑嗡嗡作响, 眼前也一直在冒金星。
最可恶的, 是旁边的秦飞文，还在不停地找他聊天。
“教练, 您觉得第一场比赛的结果，和您的预期相同吗？”
“我从最开始就觉得五队能赢, 所以看到结果, 也没觉得诧异。不过教练你一直相信一队的实力, 一队却输了，你能谈谈原因吗？”
“还有，树叶多次被许倚寒单杀，后期还出现了重大失误，是不是说明他心态比较差，不是大赛型选手？”
“教练，您……”
秦飞文的声音很温和磁性。
听起来很舒服。
DVG教练在比赛开始前，和秦飞文聊了两句，当时还在心里感慨，长得这么帅，声音这么好听，怪不得小姑娘都喜欢他。
而现在，教练恨不得秦飞文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或者他自己消失在《人人是王者》这档节目。
很可惜，瞬移或者隐身，都太玄幻了。
教练就算是大脑发晕，仍要坚持着接过话筒，不知所云地回答完秦飞文的问题。
等到他离开教练席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啊，这个教练有点可怜，感觉眼泪都要下来了……】
【没办法啊，谁让他把树叶吹嘘得那么高……结果被啪啪打脸。】
【别心疼他，要是五队输了，现在尴尬地被嘲讽的，就是秦飞文了。】
网友唏嘘不已。
DVG教练退下教练席，趁着下一场比赛还没开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他前脚刚进卫生间，后脚树叶就跟了进来。
“老师……”树叶看到DVG教练，连忙上前一步，乖巧地站在墙边。
“其实我这把原本是可以打的，前期我们还占据了点优势。”树叶试图为自己找补，“可是后面，我的队友都不听指挥，非要去送……五队的人都比我队伍的更靠谱，我一个人也逆转不了战局。”
DVG教练把脸上挂着的眼镜摘下来，仔细地用眼镜布擦拭着。
他没回头：“你别找借口。”
“不管你们的队友有什么区别，你被许倚寒单杀，和他们无关吧？”DVG教练叹了口气，“最近战队正在准备整改，据说要从选手下手，可能和你有关。我原本在高层就不占优势。你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你首发的位置很有可能被换掉。”
“什么？”树叶原本平静的表情，在听到教练的话后，骤然崩裂开，“你说真的吗？我的首发要没了？”
“……嗯。”
DVG教练迟疑了两秒，打量着树叶呆滞的表情，忍不住宽慰他：“你别想太多，高层不会意气用事的，你现在是整个DVG的顶梁柱，没了你，DVG说不定连季后赛都进不了。”
“怎么可能会把你换下去？”
听着教练的安慰，树叶脸上的紧绷，丝毫没有缓解。
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选手。
以为靠着一往无前的冲劲，就能永远留在赛场上。
他之所以能稳住首发的位置，并且成为DVG建队的核心。
的确和他的实力、颜值、人气有关系。
但最重要的，是教练的支持。
DVG教练十分看重树叶，将他当成亲儿子般照顾。
那时候，DVG高层花重金把新教练请来，希望他能够带着日渐颓败的DVG，从b组爬起来，再创辉煌。
DVG教练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几乎将所有资源，全数倾斜给树叶，打造出了DVG队内的第一位“明星选手”。
现在树叶看起来，仍是DVG选手中，战略地位最高的。
实际上，他能感觉到，资源对他的偏向，明显减少了。
DVG教练在会议上的决策，也很难被重视。
换句话说，就是高层觉得你们已经到了巅峰期，接下来都是日薄西山。
他们想趁着树叶正处于巅峰期，让他光荣退役，为后面的打野选手开路。
同时，也能稳住树叶的“最强打野”招牌。
免得像隔壁某战队的选手，体能衰退还要坚持上赛场，结果靠着下饭操作，将曾经获得的好感挥霍了个精光，粉丝也跑没了。
“唉……”见树叶面露沉思，DVG教练知道他在想事情，“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和你说了。我会尽量保住你，但你也要争气，让上面看到你的价值，我才有更多谈判的筹码。”
“比如说……”DVG教练伸手摸了下裤袋，想掏根烟抽，才想起来他的裤子换了。
他叹了口气，望向树叶：“我们正在参加的这档节目。”
·
下一场比赛，即将开始。
接下来对战的是第二队和第三队。
这两队的实力差别不大，打起来会有点“互相下饭”的拉扯感。
待到比赛开始，双方开始选择英雄，教练席的三个位置，仍空置着一个。
DVG的教练不在。
【教练人呢？出去哭了？】
【我觉得叫树叶出去骂人去了。你看，一队的位置，树叶也不在。】
【如果我是教练，我肯定也会骂树叶……之前把他吹上天了，结果被吊打好几次，丢脸死。】
弹幕闲聊着，话语里带几分调侃。
两分钟后，DVG教练和树叶，果然前后脚回来。
DVG教练面色仍沉着，看起来整个人异常地低气压。
坐到教练席上，他瞥了眼大屏幕上的bp界面。
“第二场比赛开始了啊。”
“嗯，”秦飞文看了DVG教练一眼，忍住了再挑衅两句的欲望，和旁边的职业选手开始解说这场比赛，“现在蓝方开始ban英雄了，让我们看一下……”
五队正中央，许倚寒随意地坐着。
她把玩着手机，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上。
虽然接下来的两场比赛，没什么看点。
但作为现场的嘉宾，而且是高人气嘉宾，她必须带头观看，并且展示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才行。
不过现在正在bp阶段，许倚寒瞥了两眼，大概记住双方选择的英雄。
就低下头，滑动手机屏幕。
顾清阳：“我看到《人人是王者》的直播了。你这场比赛，打得特别帅。”
许倚寒懒懒地敲了几个字：“还好吧。”
“正常发挥？”顾清阳笑着询问，“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这个？”
想说的话被顾清阳猜中，许倚寒挑了下眉。
“是啊。”她点头，“的确是正常发挥。”
打完这句话，许倚寒忍不住笑了。
另一边的顾清阳，猜不到许倚寒现在的表情。
但他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许倚寒现在心情还不错。
于是他继续开玩笑：“我今天看网友们的评价，都说求你去打职业，肯定能带着这个电竞圈子，走上一个新的辉煌。”
“那他们真是抬举我了。”
其实许倚寒曾经也想过，靠着强硬的打野实力，如果能打比赛，打到国内的冠军，甚至国际的冠军。
会不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助益。
但电竞比赛的热度，还是比娱乐圈小太多了。
而且……
许倚寒想到什么，又笑了下，给顾清阳回消息。
“如果说，我要进军电竞行业。我为什么非要去别的战队当打野呢？我可以自己买一个、甚至组建一个新战队啊。”
顾清阳以为许倚寒这句话是在开玩笑。
但许倚寒盯着这行字，思索了很久。
……好像，可行性很高。
她想着，给石红发了条消息。
“红姐，你说，我想买个电竞战队，需要多少钱？你帮我查查呗。”
正在电脑前，忙着处理乱七八糟工作的石红。
焦头烂额地抬起眼皮。
她以为许倚寒在节目录制期间，突然给她发消息。
肯定是有急事找她。
结果点开未读消息，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石红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没有直接反驳回去，而是打了几个字：“我问问。”
结束和石红的通话，大屏幕上，正好显示出游戏开始的场景。
许倚寒端正地坐直身子。
就在她凝视大屏幕时，感觉到从不远处，有一束不善的目光投向她。
望向视线传来的方向。
许倚寒正对上树叶的眼睛。
树叶恶狠狠地盯着她，还算帅气的面孔，因为过度激动和不甘而扭曲。
乍一看，像是被戴在脸上的小丑面具。
可怖又滑稽。
从树叶的表情里，许倚寒清晰地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恨意。
许倚寒觉得有点好笑，便勾起嘴角，礼貌地隔空向树叶笑了下。
然而她的笑容，落到树叶眼中，就像是迸溅到热油中的一滴水。
让树叶忙不迭地收回眼神，觉得心脏都砰砰跳。
旁边有个职业选手，注意到树叶捂住心口的动作，调笑道：“树叶哥，怎么了？”
他顺着树叶的眼神望去，发现许倚寒正在看这边。
自以为找到了原因，职业选手笑着打趣：“树叶哥，你看美女看得心动了？怪不得你刚才输给她，是不是想给人家放水，好泡妞啊？”
职业选手的话，就是开玩笑。
可树叶听到后，却真的将其在脑海中转了一圈。
好像……这个借口，也不是不行？
实际上，树叶捂着心口，是被许倚寒吓到了。
他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有一个漂亮女人，能拥有那么冰冷的眸光。
明明她还在笑。
但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的，都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利刃。
几乎是在和许倚寒对视的瞬间，树叶眼前如浮光掠影般，浮现出数个画面。
许倚寒操控着英雄将他单杀，他眼前骤然黑暗下来；
许倚寒轻松地从他手里抢到龙王，峡谷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提示音；
直到最后，许倚寒跳进水晶，将他的队友全部击杀……
对于以电竞为生的树叶来说。
这些画面，比噩梦还恐怖。
他勉强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有点饿了，你别瞎说。”
第二场比赛，结束得很快。
在打第一条风暴龙王时，有一方掉点特别严重，全员猝死，被推掉了水晶。
第三场比赛，同样结束得很快。
因为这两队选手的配合默契程度完全不同，配合较为默契的那一队，轻松将对面碾压，十三分钟平推。
三场游戏结束，开始中场休息。
下午再进行三场比赛。
明天再打三轮。
就能让六个队伍彻底循环一遍。
得出第一个赛程的分数。
午休时间，工作人员送来从酒店订的盒饭。
许倚寒打开盒饭，很快吃了起来。
身为明星，需要控制体重，因此许倚寒挑选着吃了一部分食物，便将盒子盖起来。
就在她用纸巾擦嘴时，一个选手走了过来。
他小心地开口：“我的教练看了你上一场的表现，想找你聊一聊。”
“聊什么？”许倚寒扬起头，望着面前的选手，“我是不会打职业的。”
职业选手没想到许倚寒拒绝得如此果断。
他脸色一白，低下头，发了条消息。
十几秒后，他重新看向许倚寒。
“我们教练看到你的比赛操作后，开车从我们基地赶了过来，很想和你聊聊。”
“他现在就在门外，只要你出去，就能当面和他聊天。”职业选手期盼地望着许倚寒，双手合十，“我们教练说，主要是想和你聊聊有关赛训的想法，和对于当下版本的理解。要是后续能合作最好。”
“不一定非要打职业。”
许倚寒沉吟两秒。
没想到这位教练，竟然能亲自过来找她。
诚意很足。
想到这里，许倚寒点点头，站起身：“行，我去和他聊聊。”
跟随着职业选手，许倚寒走出《人人是王者》的录制场地。
就见门口阴凉处，站着个穿西装，微胖的中年男人。
看到许倚寒，中年男人眼睛一亮，连忙快步上前，自我介绍。
“许小姐你好，我是VLG的教练，你可以叫我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