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入校学生守则研习16(1 / 2)

    入校学生守则研习16

    是胡桃!

    身形瘦削的少女赤红的双瞳如同在黑暗中灼烧的血梅。她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一手握住曲月的手,另一手则牢牢地抓住顶端烧得通红、卡在栏杆缝隙中的长杖,带着曲月用力向上一甩。

    “抓住!”

    她厉喝道。

    曲月没有丝毫犹豫, 当身体靠近栏杆时, 便用力地伸出两条胳膊,拼尽全力地抓住了围栏。

    铁锈的粗糙、金属的冰冷让她的两只胳膊摩擦得火辣辣得痛, 但她还是死死地咬着牙, 用双臂勾着栏杆。她的双腿在空中坠着,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几乎窒息。

    胡桃……

    ……胡桃还在下面!

    “胡桃——”

    曲月焦急的呼喊声在少女猛然跃起的身形中戛然而止。

    手中的长杖顶端一片赤红,少女棕黑色的衣装上所有的纹路都被点亮, 在黑暗中如同鎏金般灼灼发光。金属之间猛烈地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从坠落的石块间绕过,用长杖凸起的顶端卡在了栏杆的缝隙中。在空中, 她弓起身子,拽着长杖用力向上一甩——

    ——“咔”。

    “好久不见啊……唔,也没太久。”胡桃甩了甩白皙纤细的手腕, 带着曲月熟悉的笑容走向了她。她俯下了身, 笑眯眯地握住了曲月的手,动作轻柔地把她拉了上来,“早上好, 曲月。”

    曲月颤抖着身体, 在双脚再度在地面上站稳的瞬间就用力地抱住了胡桃,埋在她的肩膀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多次从高处坠落、被黑影与怪物追逐、直面死亡, 还有孤身一人无可依靠带来的恐惧感终于在这个瘦削却温暖的怀抱中爆发。

    在充斥着死亡、绝望、影子狂热歌声的世界中, 胡桃伸出手臂, 静静地抱着她, 那双梅花瞳中蕴含着灼热而安静的火焰。

    “不用担心。”胡桃看向她,“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可是我——”声音戛然而止,曲月的瞳孔猛然缩小,在太阳穴传来剧痛、双眼视线被血渍模糊的下一秒,她便下意识地用力抱着胡桃,向右用力地侧滚。

    金属与金属碰撞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怪物暴怒地挥舞着锋利的镰刀直接砍向了栏杆。由坚硬的金属制成的栏杆被拦腰砍断,剩余的部分则顺着楼梯向下坠落掉到了一楼。

    镰刀从栏杆的残骸上缓缓抬起,怪物手臂上密密麻麻挤着的黄澄色眼睛缓缓地挪动看向两人,身上的无数双嘴巴同时张开,露出了口中参差不齐的獠牙,向下不断地滴落着腥臭的液体,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腐蚀灼烧出的坑洞。

    “——你有时可能会觉得自己太过弱小。”

    胡桃扶住了曲月,撑着长杖缓缓站起了身,挡在了曲月的身前。长杖在手中旋了一圈,“咔”得一声扎在了地面。在庞大而诡异的怪物面前,她的身形显得那么瘦弱,却未尝退后一步。

    “会恐惧,会不甘,会绝望——”

    在曲月神色怔然的注视下,她缓缓地独自一人走向了怪物,双瞳中闪烁着灼烧的战意。那双纤细白皙的手熟练地握住了长杖,顶端的枪尖在与地面摩擦发出了细长的鸣叫声。

    就是这样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孩,平静而从容的神情和手中无名未知的长杖却让庞大恐怖的怪物产生了些许忌惮。原本半睁半闭的眼睛齐齐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球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地转动着。

    胡桃停在了它的身前,面无表情地与怪物无数双满是恶意的眼睛对视着。

    空气陷入了某种寂静,曲月只听得到水滴在地面上发出的碰撞声、依旧挂在墙壁上滴滴答答静静的走表声,以及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寂静,怪物高高地扬起两只锋利的镰刀,如同磨刀一般交叉相错,从上到下摩擦过整个刀身;身上的所有嘴巴齐齐张开,怪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声,拖着麻袋疯狂地奔向了胡桃。

    与此同时,胡桃也举起了手中的长杖。她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一丝波动,只是她左手握着的长杖顶端的红色却已无声地愈发灼热,连枪身上都隐隐约约浮动着金色的纹路。

    “——但是……”

    在镰刀挥出的瞬间,胡桃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向右偏去,纤细的腰部翻转出一个几乎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左手的长杖牢牢地挡住了锋利的镰刀。怪物身上的无数双嘴张开,发出了愤怒的尖啸声,胡桃白皙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丝笑意。

    怪物用力挣扎着双臂,控制着镰刀摆脱了胡桃手中长杖的控制,随后丝毫没有给胡桃恢复的时间,下一秒中便抬起另一只镰刀近乎是疯狂地砸向了胡桃。曲月注意到怪物的动作比第一次轮回时更快了——在它狂怒到要拼尽全力杀死眼前的人类时,它的速度已经快到让她有些看不清了。

    就在她的视线再次被深红色的血渍染红,终于看清怪物两只镰刀下一秒的动作时,却发现这两只镰刀居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包围着胡桃的前后两方,断了她所有退路。

    似乎只需要一秒,那两只锋利的镰刀就会轻而易举地将身形瘦弱的少女刺穿。

    曲月的瞳孔缩小。她似乎应该去思考,可她的手脚冰凉,大脑中一片空白。她只记得她俯下了身,抓起了几块刚刚被镰刀击碎的栏杆掉下的石块,拼了命地丢向了怪物。在她最后的记忆中,她只记得怪物手臂上挤得满满当当的眼睛缓缓转动着看向自己,还有胡桃猛然抬起的那双仿若灼烧般的、写满战意的赤红色双瞳。

    “——总有一天,你也一定能够做到的。”

    一道清澈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在怪物停顿转过头看向曲月的瞬间,胡桃猛然俯下了身,手中的长杖向前用力一刺。

    她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右边倾倒而下,就在镰刀收紧的瞬间,她直接滑到了怪物的下方,手中的长杖用力向前刺入,枪尖随着倒下动作的惯性在怪物的腹部划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无数的黑血从伤口中迸射出来溅落在地面,地面上蒸腾着腐蚀时带来的白雾。怪物身上的嘴巴齐齐张开发出了吃痛的哭嚎声,两只镰刀下意识地向后摆去。

    胡桃没有丝毫停顿,一脚踢开怪物拖着的麻袋,高高地扬起手中的长杖,用力地刺入了右手手臂上一只完全睁开的黄澄色眼睛。怪物发出了更大的尖啸声,疯狂地摆动着两只镰刀却无济于事。

    它不断地挣扎着,眼中只有强烈的恨意,连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都忘记了。当胡桃单手撑着地面躲过一次镰刀的攻击后,她绷紧了浑身的肌肉,如同蝴蝶一边轻盈地腾空,直直地从怪物上空划过。

    陷入了暴怒的怪物忘记了一切。它发出了巨大的嚎叫声,拖着下半身的麻袋直直冲向了胡桃——

    “——曲月,快闪开!”

    在混乱中,曲月听到了胡桃的一声厉喝。大脑还没有将目前发生的一切处理清楚,曲月的身体却先一步动了起来。她向右用力一翻,紧紧地贴在墙壁上——下一秒,那白晃晃的镰刀便带着一丝腥臭的风,擦着她的脸颊冲了出去。

    胡桃在下一秒向左用力一扑,原本挡在身后的巨大缺口露了出来。就算无法思考,怪物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但它在狂怒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在它看到前方那个由它自己撞出来的缺口时,它已经被惯性直直地带了下去,重重地坠落在了一楼。

    曲月怔怔地用手指摸着刚刚被镰刀裹挟的腥臭味道的风刮过的脸颊,一边望着正漫不经心地甩着枪尖上的黑血的胡桃,张了张口:“它……是死了吗?”

    “不知道。”胡桃抖了抖左手手腕,向曲月伸出了未曾碰过黑血的右手,“我们要抓紧离开这里了。我无法杀死它们,只能试着借助外力——比如把它摔死什么的。”她努了努嘴,“但我好像马上又能听到那个家伙的嚎叫声了。真是烦人,难得遇见连我都不想划为客户的生物呢。”

    曲月:“……”总感觉这个说法有哪里不太对……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吐槽甩到了一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胡桃,这里还有一个女孩!”曲月着急却又有些不安地看向正端详着长杖顶端的胡桃——这柄长杖赤红色的顶端仿佛是一团真正灼烧着的火焰,上面原本残留的黑血竟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被烧干了,“我们……我们可以救她吗?”

    “当然。”胡桃冲她笑嘻嘻地眨了眨眼,“天下人都是我的客户,做生意的人哪有不保护自己客户的道理?”

    问清楚白苒所在的寝室后,她将手中的长杖再度换到了左手,一把拉起了曲月的手向上跑。就在她们专心致志地绕过几阶摇摇欲坠的阶梯时,胡桃突然开口问道:

    “曲月,你害怕吗?”

    踌躇判断了好一会儿、正打算迈出下一步的曲月听到这句话时,却停住了脚步,垂着头久久地凝视着地面上断裂的阶梯。过了几个呼吸后,她才苦笑着看向胡桃:“胡桃,你不怕吗?”

    上一秒还用来剿杀怪物的长杖,下一秒就被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用来当成探路的拐杖。听到曲月的回答的上一秒,胡桃还在大步大步地往上跳,嘴里哼着「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三丘丘采药,四丘丘熬~」的自创歌谣。

    “我?”胡桃轻快的步伐戛然而止,随后她便背着手,笑眯眯地看向曲月,“怕什么?这些怪物啊影子啊守则啊什么什么的,全都是假的,你信不信?”

    曲月的神情微微一僵。她握住了胡桃伸来的手,迈过了断裂的台阶,低声说道:“……玩家人数只有四个人……已经有两个人死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胡桃听了她的反驳,脸上的笑容缓缓退去,神色中却没有一丝动摇:“那就对了。已经是真实而非虚幻,那就有反抗的机会。不过这东西……哼,触犯了生死边界的底线,不能容忍。”

    曲月沉默了很久,才沙哑着嗓音低声说道:“胡桃,我怕死。”

    胡桃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迈过了另一道断裂的台阶。她们路过了一片碎裂得满是蜘蛛纹的墙壁,她用长杖撑着墙面,让曲月先过去。

    仅仅是三楼到四楼,她们就足足用了将近五分钟。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相互搀扶着向上行走,似乎都在珍惜着这一段在这个死亡游戏中格外珍贵的宁静。

    登上四楼时,曲月再度看见了那只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钟表似乎在这个副本中有非常特殊的意义——周围别说是墙面了,就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栏杆都被刚才那只怪物刮得七零八落,但这只挂钟却依旧挂在墙面上,滴滴答答地走着表。

    七点二十八分。

    每次看到这只挂钟,曲月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无名的熟悉感。她知道这股熟悉感或许是因为形式差不多的挂钟她曾经在一楼的大厅看见过,但那种熟悉感远远不止如此……

    ……在这个所谓的「游戏」之外,她也曾经看见过这样的挂钟。

    可是……在哪里?她在哪里看见过?

    ……她好像已经不太记得了。

    白苒曾经说过,在第一次轮回后,她忘记了这个游戏第一周目发生的事——那绝不是普通的失忆,试问正常人会忘记那种怪物曾经推开过自己的门,会忘记曾经被迫直面的死亡威胁吗?

    失去记忆……就是轮回的代价。

    曲月站在挂钟下,怔怔地望着钟面上不断移动着的三根指针。时针、分针、秒针,在她长久下的注视下,她的眼眶好像开始逐渐充血,熟悉的深红色血渍慢慢向上侵蚀,光洁的钟面上睁开了一只黄澄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在猜测什么呢?

    你在等待什么呢?

    你在期待什么呢?

    你在……

    ……注视着什么呢?

    “曲月?”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曲月转过了头,怔怔地望着微微蹙着眉头的胡桃。胡桃似乎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太对劲,轻轻地用温热的手握住了她,带着几分宽慰地看向曲月,“你怎么了?”

    掌心的温度驱散着周身的寒冷,那些蜂拥而至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影与低语声也如同退潮般散去,曲月这才感觉双脚终于结结实实地站在了地面上。

    “我……”曲月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她张了张口,心中有无数想要倾诉的话语;可真的要说时,却又一时语塞;沉默了几秒后,她才带着几分哭腔开口道,“……胡桃,我想回家。我……我没有你那么勇敢,我……我很怕死掉……我不想死……”

    胡桃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样才是正确的。阴阳有序,命运无常。死亡难以预测,却也有它的规矩。记住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有何原因,人都不该轻易挑衅「死」之一事。唯有认识它、尊重它,才能明白活着的价值。”

    曲月抬起头,怔怔地看向胡桃,苦笑了一声:“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看得这么开就好了。”

    胡桃笑了:“我以前也不能接受。但既然维护边界的责任施加我身,那夜我去边界寻我的爷爷,方知了却遗憾留恋渡此生,也是不错的事。”

    胡桃的语气顿了顿:“曲月,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住你是谁,记住你的名字、你的信仰、你的愿望、你的希望——人类在未知面前凝为一体,只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前方的道路就一定会不断延续。”

    “不过——”她的话锋一转,笑嘻嘻地用没有拿枪的手揽住了曲月的肩膀,“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现在就懂,我会保护你的。”

    曲月怔怔地注视着那双在黑暗中也依旧闪烁着光芒的赤红色双瞳,心中涌起了一种无名的情绪。她忽然很想停留在这里——分明是在刚刚鏖战过的断壁残垣之上,墙壁碎裂、扶手断开,遍地都是那只庞大怪物经过时毁灭过的废墟,此时此刻与眼前的少女站在一起,她却感受到了自进入这个所谓的游戏以来,她从未感觉到的安全和放松。

    ……但是她不能。

    四楼的走廊已经一片狼藉。在曲月合上门跑走的瞬间,她曾经特意注意过白苒的门牌号——406。

    曲月并不知道这个数字到底有什么用,只是觉得目前为止这个副本中已经有太多谜团需要解决,让她忍不住去关注、捕捉每一处细节。在时时刻刻都要被迫面对的死亡威胁下,这几乎在短时间成为了她的某种习惯。

    209、304、406……

    209是梅如云入学时住的寝室,那么其他两个寝室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还是说他们作为所谓的「玩家」,也只是随机被分配到了那两个宿舍里呢?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她们走到了406寝室,曲月拉了拉柜门,感受到了明显的抵抗,这才松了口气:看来白苒确实没事——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当时怪物发现她后就直接奔着她去了,没有再去为难白苒。

    不过……这对她来说或许也不是个好消息。如果怪物是对人类无差别攻击,如果它当时能够感知到白苒躲藏在柜子中,没有理由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反而转向追击需要费更大力气的曲月。

    提瓦特系统的出现造成了维系这个所谓的「游戏」的系统的局部崩坏。正是因为错误的出现,让怪物失去了“不能打开柜门”、“玩家进入衣柜后无法被定位”的限制,所以当时一开局她就被迫面对了“开柜杀”。

    可想而知,被强行介入带来的崩坏绝不止在查寝中出现……

    换言之,从她进入游戏——准确来说,是那条所谓的「隧道」出现的一瞬间,她就被各种各样的存在注意到了。

    更何况,她的天赋「聆听」、「预知」,无一不是在让她了解这里更多的同时,将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思及此处,她不禁苦笑了一声——合着她进入这个所谓的游戏后就像戏台上插着戏旗的老将军一样,在怪物眼里走到哪里都放着光的电灯泡一样,连窗外那些雾气估计都挡不住。

    “白苒?”曲月敲了敲柜门,“是我,曲月。”

    柜子里甚至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啜泣声。

    曲月:“……”

    估计白苒总算是有点自己身处恐怖游戏中的自知之觉了——

    ——虽然这次是把真正的队友当成怪物了……

    “曲月,我们要抓紧时间了。”胡桃蹙了蹙眉,“我好像听到那东西的声音了。”

    曲月听了也心下一紧,加快了敲柜门的速度:“白苒?白苒,快开门!是我,曲月!那只怪物暂时掉到了一楼,但是还没全死。我们得赶紧从宿舍楼里离开!”

    柜门一动不动,甚至拉得更紧了。

    长杖旋了一圈,“咔”得一声扎在了地上。就在曲月带着几分惊恐的眼神看向她时,胡桃已经开始撸胳膊挽袖子了;等曲月反应过来想阻拦的时候,胡堂主已经一个横扫腿,直接踹向了这个陈旧的老柜子了。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四处飞溅的木屑中,尴尬得恨不得往地底下钻的曲月、抱着腿一脸呆滞地看向外面的白苒,还有正骄傲而满意地叉着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的胡桃,三个人就这样面面相。

    白苒从呆滞中惊醒,一脸惊恐地看向几人:“我……这……她……谁……”

    曲月手忙脚乱地把她扶起来:“……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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