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违规，那也是为了救我们。”
凌凯旋的神色愈发阴沉，嗓音里像是掺着冰霜：“从现在开始，哪怕他们当着我们的面使用补充药剂，你们也都要当成没看见，听明白了吗？”
赵青可：“……”
她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哦。”
发丝垂落间，眼底却有不甘之色一闪而过。
卢元基也终于松了口气。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虽然顾琼生那群人讨厌极了，被他们救助这件事也是想想就令他头皮发麻，但恩将仇报、倒打一耙这种事，也实在突破了他的良知下限。
心中百种思绪流转，卢元基眼角余光瞥见低着头的赵青可，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下眉。
他下意思朝旁边挪了一步，与女生稍微拉开距离。
突然，他看到A1056那边，顾琼生甩出精神力丝线，勾上了地缝外表突起的岩石。
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开始朝地缝外爬。
怎么回事？
卢元基茫然不已。
躲过裂隙虫，难道不该安静地等待救援吗？
他们爬上去是想干什么？
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
五分钟之前，顾琼生修好了从自己左肩拽下来的感应器。
比起动力靴，这小东西需要消耗的蓝条就少得多了。
在顾琼生的能力范畴之内。
感应器中的摄像头被激活，实时将裂隙虫的画面传回飞船。
虽然只是单向联系，但顾琼生还是尽力把地缝上下都仔细扫了一遍，还努力用精神力包裹着感应器，将其举过上空缝隙，尽可能地让考官们看到地表情况。
“希望救援快点来吧，”她轻声嘀咕，“一只静默虫，十只裂隙虫……还真是看得起咱们啊。”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想起一事，倏地站直身子：“等下，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韩天铭等人纷纷看向她，疑惑道：“什么？”
秦渊倒是若有所思，抬手朝东侧指了一下：“的确……你们想，裂隙虫为什么要朝那个方向去？”
“为什么行色匆匆，即使感应到了精神力波动，也没把地缝犁平，让咱们逃过一劫？”
思索片刻，他轻轻抽了口气。
抬起头，青年严肃的目光对上顾琼生的视线，两人异口同声：“那边是安全所！”
没错，只能是因为这个。
竞赛时长过半，安全所汇聚了大量被淘汰的学生，而且大多处于昏迷、受伤状态，正在接受治疗。
在没有精神力屏蔽的情况下，此时的安全所在虫族眼中，就是一盘赤/裸/裸呈在眼前香气扑鼻的大餐，美味到让它们涎水直流。
而且是高质量的食材。
对于虚弱的、急需进食的静默虫而言，有着成为战士潜力的优秀学生们自然是最可口的佳肴，最大补的食材。
“那怎么办？”
听到安全所的学生会成为虫族大快朵颐的食材，周晴皱紧了眉，眼底流露出不忍之色。
顾琼生也深吸口气，双手紧紧攥拳。
“没有办法。”秦渊低声说，“只能等。”
以他们的实力，完全不可能对付十一只虫族。贸然行动，不但救不了安全所的学生，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地缝下阴暗潮湿，蹿过的冷风都掺着水汽，黏糊糊朝身上扑来，让人想起大片大片洇开的血泊。
漫长的等待，让所有人心中都烦闷不已。
韩天铭小声说：“安全所，设有防御保障吧？”
有没有可能抵挡住虫族的进攻？
她难过地抬起头，眼地上闪烁着期盼的光，可惜下一刻，她的希望就被秦渊不假思索地戳破：“多半只是普通的安全措施，主要是用来防风沙和地震，而且主要是防内部，避免出局的考生再跑出来干涉竞赛。”
“唉，谁都没想到威纶星上还有虫族，联邦多半不会下大力气，能有三层基础屏障就不错了。”
三层基础屏障。
在顾琼生的知识体系里，面对裂隙虫这样猛烈的进攻手，最多每层坚持8分钟。
三层，二十几分钟，考官们来得及组织救援吗？
而且……
冲过去的裂隙虫不止一只，足足有十只。
还有一只为首的静默虫。
无奈地闭上眼，顾琼生打开天赋视野，想确认一下虫族离安全所的距离。
“……嗯？”
她倏地愣住。
在视野的显示中，虫族分成了两股，前面9只跑得飞快，是冲向安全所的裂隙虫无疑，后面两个却开始停止移动，甚至缓缓朝着来时的路径返回。
不仅返回，它们还时不时地停滞一会儿，似乎是在沿途的地缝中来回搜索。
顾琼生咬紧牙关，眉头紧皱。
……糟糕。
他们是不是暴露了？
“不一定是已经暴露，可能是为首的静默虫已经虚弱到了无法继续前进的地步。”
秦渊的嗓音清冽如泉，在紧急焦灼的时刻，柔和地安抚着队友们的情绪，让他们重新归于冷静：“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只裂隙虫依旧不肯放弃。”
“在战场上，裂隙虫也是最小心眼的虫族，可以说是睚眦必报，以前就有过队伍杀死一只裂隙虫，然后半夜被虫族偷袭报复的例子。”
“也许它坚持自己的判断，想回来继续搜寻猎物？”
说着，秦渊苦笑一下：“照琼生说的情况，接下来它们恐怕会细细搜索这一片的地缝，我们很难藏身了。”
韩天铭皱着眉：“不一定吧，如果我们找个更深更偏僻的地方，继续展开精神力屏障……”
顾琼生突然开口：“但咱们的精神力屏障还能撑多久？”
她还剩下一管蓝条。
说多也多，说少也少。
如果联邦的救援迟迟不来，他们依靠这些精神力，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但蓝条终归有用完的一刻，到那时，精神力所剩无几的他们就连最后的反抗机会也没有了。
顾琼生抬起头，目光从队友们面上逐一扫过，缓缓道：“与其在屏障上耗尽精神力，最终成为束手待毙的猎物，我想……倒不如趁着现在咱们还是满状态，提早设下埋伏，打它丫的。”
“11只，咱们打不过，必须得躲。”
“但是2只，是不是可以拼一把？”
清脆的嗓音在地穴内悠悠传荡，空灵悠远，仿佛穿透遥远时空的回声。
片刻之后，周晴抬手，凝聚出巨镰。
她默默走上前，站在顾琼生身后。
谭耀也抿了抿唇。
“杀真正的虫族啊，”他低下头，双手在裤兜上抹了一下，咧开嘴角，“艹，怎么感觉燃起来了。”
韩天铭苦着脸：“唉……好吧好吧，打就打喽。”
她托着脸颊，语气有些无奈，神色却是跃跃欲试的：“看看我能不能定住它。哈哈，要是能定住静默虫，我大催眠系也该名垂千古了吧？”
顾琼生说：“还有一个问题，如果返回的的确是那只静默虫，我们攻击它，会不会引得其他裂隙虫回援？”
“……不一定，”秦渊苦笑着说，“不知道它究竟虚弱到什么地步，许多事情都没法准确判断。不过，有一点我敢确定。”
“如果我们能击杀静默虫，静默屏障即刻关闭，飞船上的考官们一定能第一时间降落威纶星。”
“到那时，不管咱们，还是安全所的学生，都有救了。”
……
在A012小队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下，顾琼生等人主动翻上地面。
外面的天色更暗了些，寒风愈发刺骨，地上无人机摔落的碎片也被卷走，呼啸着飞上天空。
很快选定了埋伏点，顾琼生屏息凝神，仔细盯准天赋视野中的虫族。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远处地平线上，遥遥出现两个丑陋的身影。
细长的那个是裂隙虫，而且看上去正是最早发现精神波动的那一只，另一只则浑身包裹在湛蓝色蛋壳内，摇摇晃晃，仿佛一只孵化失败的鸡仔。
蛋壳的边缘有一处碎了。
被粘稠的、似是胶水，又像是血液的莹蓝色液体黏起，勉强保护着蛋壳内的孱弱虫族。
“……我去。”
A1056小队全员都惊了。
这丫的外壳上裹着的，不就是他们在地下看到的“矿石”吗？
边缘破碎那块的大小、形状，都跟他们刚从石墙上抠下来的一模一样啊！
秦渊眉头紧紧拧起，思绪飞速运转：“没见过的形态……难道是静默虫的幼虫？”
“虫族对自己的幼崽保护得太好了，联邦从未发现、资料中也从未记载它幼虫的形态——那蛋壳里包裹的是孵化液吗？”
“因为受了伤，所以不得不提前孵化，所以需要大量进食，汲取能量？”
顾琼生盯着远处慢慢靠近的虫子，双眼微眯。
她深吸口气：“刚好，看来咱们无意之中，已经伤过这家伙一次了。”
少女掌心紧攥着感应器。
所看到的一切，队内的话语，全部通过摄像器，传给了飞船上的考官组。
刚才的影像只是匆匆一瞥，这会儿却是更持久也更清晰的视频，这让吴参谋等人在激动之余，一颗心也紧紧悬了起来。
周中校更是快把桌角捏碎了。
她脸色极差，呼吸急促，手背上青筋绷起：“他们出来做什么？”
“为什么不躲好，等我们救援？”
吴参谋嗓音严肃：“冷静，别激动。”
“反静默屏蔽仪已经在路上了，很快你就能下去杀个痛快。”
“从这些孩子的角度，他们的选择也没错——他们并不知道救援究竟什么时候能来，在精神力不足的情况下选择反打，给联邦留下重要资料……是一群有血性的孩子啊。”
周中校额角一鼓一鼓地跳，心中大喊着：她不想要这些孩子有什么“血性”，她只想要他们活着！
可她再怎么激动，顾琼生那边也听不到。
众目睽睽之下，静默虫与裂隙虫渐渐靠近了A0156小队藏身的山丘。
包裹在蓝色矿物中的静默虫“咕噜咕噜”吐着泡，猩黄的竖瞳在液体中毫无阻碍地四下环视，它的身躯细长而柔韧，许多细小的触手从本体上伸出，虚虚扒住破碎的蛋壳。
顾琼生把声音压到最低，近乎耳语：“静默虫不是会隐形吗？”
“它的幼虫，是不是还不具备这项能力？”
“看上去是这样，”秦渊薄唇微张，温热的吐息落在顾琼生耳畔，“从幼虫到成虫，虫族的实力会突飞猛进，就像青虫破蛹成为蝴蝶。”
“如果前面这只真的是幼虫，咱们成功的概率就又大了一分。”
顾琼生比划一个“OK”的手势。
她屏息凝神，身躯绷起矫健的弧度，琥珀色的杏眸一眨不眨，紧紧盯住前方。
在裂隙虫钻下地缝，只留裹着蛋壳的静默虫背对他们时，顾琼生的身形仿佛一道暗影，倏地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