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可真没见过世面。
她看着一碗接一碗喝个没完的叶舒城，心里乐滋滋地想：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晚餐后，盛卉陪小杏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南面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空褪成深暗的蓝紫色，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宛如向外延伸的棋盘，一层一层铺展开来。
叶舒城坐在靠窗的桌边，背对客厅，两手在键盘上快速跳跃。
他习惯面对客厅的落地窗学习，小杏来了之后，正好一边学习一边陪她看电视，今天盛卉在，他想了想，还是没搬进卧室。
一集动画片看完，坐在窗边的少年连水都没喝一口，代码写到飞起。
盛卉咬了咬牙，承认自己被他卷到了。
成绩比她好得多的人，读书还比她刻苦。
盛卉终于不得不抛下小杏，回归自己的学生身份。
她今天放学之后直接赶来做饭，电脑和课本都背在书包里带过来了。
窗边那张方桌很长，盛卉搬了张椅子，坐在离叶舒城最远的一侧。
对方聚精会神地写代码，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盛卉心里那丝窘意渐渐散去，掏出电脑和统计学课本，开始做题。
她中学时期的成绩很不好。因为生了心理疾病的缘故，她没心思念书，上学就像混日子，后来开始吃药治疗，依然很难集中注意力。
她没有参加高考，在家世背景的助力之下，申上了这所排名还不错的学校。虽然专业有点水，但她病痊愈之后，已经决定痛改前非，做个努力上进的好学生了。
然而，好学生并不是基础薄弱的差生想做就能做的。
尤其是数学这门鬼东西。
她一边翻课本和笔记，一边对着课件上全英文的题目大眼瞪小眼。
许久后。
盛卉忍不住转过头，无声地狠瞪了眼隔壁的少年。他敲代码的声音太密集，一下一下仿佛敲在她脑干上，如果没有他制造的噪音，她说不定早就做出来了！
盛卉忍了半天，终于决定敲打一下这个沉浸在代码世界里的程序员。
叶舒城很快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他从VS软件切到微信界面，愣了愣，点开盛卉的聊天框。
盛卉：【数学会吗？】
他转头瞥了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相距不足两米，却要用微信沟通。
叶舒城：【哪方面的？】
盛卉：【统计学】
叶舒城：【应该会】
半分钟后，她发过来一张题目截图。
叶舒城又看了她一眼。
盛卉正对着电脑屏幕，挺翘小巧的鼻尖和唇峰落了几点荧光，瓷白的小脸微皱着，但不妨碍她的侧颜像花瓣一样美好。
叶舒城很快收回目光，从桌上抽来一张草稿纸，对着盛卉发来的题目写写算算。
不多时，他直起腰，考虑了一会儿是否要微信拍照发给她。
最后，他直接伸长手臂，将那张草稿纸递了过去。
盛卉矜持了下，慢悠悠地接过。
叶舒城从她的动作中看到少有的忸怩，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草稿纸上的字迹疏劲清正，力透纸背，每一个步骤都展示得非常清晰，套用统计学相关公式的时候，还会在旁边划线标出。
很好，解答得非常详细，免得她看不懂还要再问。
盛卉在心里默默地又给叶舒城加了几分，不仅聪明礼貌，还很识趣，真是个难得的好男生。
后面几道题，他们依然用微信和传纸条的方式沟通，有来有回，效率很高。
最后一道题，叶舒城的草稿纸递到一半，突然被一只软乎乎的小胖手截下了。
“这是什么呀？”
小杏把草稿纸拿到眼睛前边，正着反着各看一遍，然后不甘心地撅了噘嘴，“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盛卉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想揉她脑袋，指尖还未触及孩子的头发丝，先碰到了另一只瘦长的手。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摸小杏脑袋。
盛卉的指尖仿佛触了电，飞速缩回去，动作幅度有些大。
叶舒城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心里有些不解，只能以害羞解释。
到小杏睡觉的时间了，盛卉麻利地带她去洗澡，出来再给她抹身体乳、穿衣服、吹头发，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对上叶舒城纳罕的目光，她淡定挑眉：“昨晚在家里练习了几次。”
陪小杏睡着，盛卉离开她的房间，收拾书包准备走了。
叶舒城仍坐在显示屏前，雷打不动地敲他的键盘。
盛卉背起书包，淡淡对他说：“我走了。”
叶舒城答：“路上小心，再见。”
盛卉：“再见。”
离开叶舒城家，大门关上之后，盛卉在心里又给他加了两分。
得体，非常得体。
就这样平淡如水地交往，像普通同学同事，界限分明，令她无比舒适。
走出公寓楼大厅，夏夜的潮热扑面而来，闷得她一个措手不及。
盛卉快步向前走，站在路沿石上打车。
这一年还没有网约车，打车只能招手拦停。
头顶上方的银杏在夜风中摇曳，身后的大楼灯火通明，投落叶影在地，随风变幻图案，影影绰绰。
盛卉一边等车，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不要碰上暴躁的黑人大叔司机。
这般想着，她稍稍后退一步，拿纸巾擦了擦额间沁出的薄汗，令人难捱的闷热让她开始考虑，要不要买辆车再招个司机......
柏油马路上摇晃的树影忽地被车轮碾过，光斑落到漆黑润亮的车身上，反射光芒更盛，犹如一簇簇星星之火被点燃。
那车就这么迤迤然停在盛卉面前，副驾驶车窗缓慢降下，
盛卉犹疑地眨眼，瞥见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臂，经由微凸的腕骨，上面是一只熟悉而漂亮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舒有卷，落拓疏朗，黑白成衬，手模海报大抵也不过如此。
却见那只手屈起的手指数量变多，像是攥不牢什么东西。然后，视野范围内俯下来一张俊美的年轻面庞，眼神淡淡，眸光里潜藏着他自己都读不懂的情绪。
“别打车了，我送你回家。”
男生话音清沉，盛卉抿了抿唇，问他：“程序跑完了？”
“没有。”叶舒城不想撒谎，抬眸望进她眼底，“送你回家比较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