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青林在沈青松的注视下签字画手印，还商定明天就去镇上的民政局离婚。
邓红无力点头，眼睁睁看着沈青林从院子出去。
牛翠华一把抱着孙子，一把抱住邓红：“以后我们一起过，你是我女儿，我没那个儿子！”
三人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整个过程跌宕起伏，最后的结果既出乎意料，但又没多意外。
今晚太晚了，沈青苗一家三口也留下来住。牛翠华和邓红、还有沈青苗一屋，一看知道要一起谈心。顾细和丫丫一起住，小丫头一看到她，就露出渴望的眼神，明显还没听够G市的事。
沈青松和佟光和两个男孩子一起住，一个是新鲜出炉的邓刚，一个是新鲜出炉的顾昭。
洗漱后，顾细找孩子，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并排站着，沈青苗站在他们面前，顾昭护着丫丫，抬头挺胸，大义凛然：“姑姑，是我带丫丫姐去前面的话，您要骂就骂我吧！”
丫丫连忙摆手：“不不不，是我……是我……”但她明显不会说谎。
顾细好笑，没立即上前。
沈青苗双手环胸，佯装生气：“在你心中，姑姑就只会骂人吗？”
“当然不是。”顾昭抬眼偷偷瞟了一下，发现姑姑好像没生气。
“好了，今天的事，我记下了，以后不许再犯，知道吗？万一大人动手，你们两个孩子多危险啊，”沈青苗训道，“记住了吗？”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顾细这才走出去。
“就是，姑姑说得对，”她也板着脸，“记住了？”
顾昭一见到她，眼睛都亮了，点头点得比小鸡啄米还要高兴。
等沈青苗母女俩一走，顾细笑出来：“怎么样，顾昭，还习惯吗？”
顾昭显然还在激动中：“习惯，妈，我喜欢这个名字。”
从前认识他的人知道沈昭这个名字，顾昭不一样，从前的人一定不知道这个名字。他会告诉现在的朋友他叫顾昭，但不会告诉从前的人。
他是顾昭，不再是从前的沈昭。
顾细放心了，“你真心喜欢就好。”
“我真心喜欢。”顾昭再次强调。
他凑过来，搭住她的手，语气尾音微微上扬：“妈？”
顾细心生警惕，又有点期待：“你要做什么？”孩子平常很少做这种神态，分明是有事要请求她。
顾昭不好意思，但又实在想要达成心中所求。
“妈，”他揣摩了一下顾细的神色，用杜浩教的方法确认他妈妈今晚心情还不错，于是接着道，“妈，能不能用一下手机？”
顾细噗嗤一声笑出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顾昭不好意思。
“是给杜浩打电话吧？”顾细一想就知道，手已经从口袋掏出手机。
“打完了记得给你爸充电，”她提醒，“别说太晚。”
顾昭连连点头，上次他和杜浩通宵打电话太深入人心了，但真的只是意外，这次他很快就能说完的。
顾细笑着摆摆手，“去吧。”
沈昭目送顾细进了房间，拨通电话，杜浩果然还没睡觉，秒接。
“喂，你舍得打电话回来了？”
顾昭道：“不就是昨天忘了打电话给你吗？”
对面传来呵呵两声，“那我下次也要忘记。”
顾昭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直入主题，要不然真得说通宵。
“我改名了，”他欢欣鼓舞道，“我现在叫顾昭，以后你记得叫我顾昭，别叫错了。”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而后，杜浩震惊的声音划破夜空：“咱顾姨和沈叔要离婚了？你要跟妈妈？”
沈昭：……
三秒后，他朝电话那头暴躁喊道：“你才离婚！”
……
窗外传来鸟叫声，顾细按照生物钟起床，村里的空气十分清新，沈青松果然已经起来锻炼了，她加入进去。
“你说，你大哥的真爱听到离婚的消息，会不会出现？”
沈青松点头：“很有可能。”
“你昨天没看到女人的脸？”
“只看到一个侧脸，我记忆中没这个人。”沈青松蹙眉。
“那就没办法了。”顾细倒要看看这位真爱到底有多爱沈青林。
吃完早餐，顾细看向邓红，邓红深呼吸一口气，但眼立刻红了，她抓住牛翠华的手：“妈。”
“走，”牛翠华倒是看透了大儿子，“我们一起去。”
顾细立刻出声支持：“姐，你放心，我们都陪你一起去。”
沈青苗下意识喊“嫂子”，喊出口意识到不对劲，看了一眼顾细，才深觉顾细套路深，人家从昨天开始就改称呼了。
“姐，”她抿抿唇，道，“我们站在你这一边，也陪你一起去。”
就这样，全家浩浩荡荡出门了。
村里人看到，指指点点。
“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婆家人陪着一起去离婚的。”
“还不要儿子只要儿媳妇，我也算是长见识了。”
“你今天有空不，要不我们也一起跟着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见到沈青林的那个谁……”
就这样，坠在身后的尾巴越来越长，也算是沈家村离婚届的一大盛景了。邓红回头看了一眼，头越来越低。
顾细注意到，立马上前挽住邓红的胳膊，“姐，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咱们挺直腰杆！”
沈青苗和牛翠兰在顾细的提醒下，也注意到这一情况，跟着鼓励邓红。
邓红感激地看向顾细。
或许是家人的鼓励起了作用，或许是周围的家人给了邓红满满的安全感，邓红逐渐适应了，说话的声音逐渐正常起来。
夫妻俩再次相见，是在民政局门口。
沈青林没料到会来这么多人，而且让他心酸的是，没一个人是支持他的。
他满脸涩然，又不敢看牛翠华的脸，只低着头灰溜溜进去。
顾细其他人闲杂人等不能进去，于是就在门口等着。
见顾昭好奇地望来望去，她问：“好奇？”
孩子点头，低声道：“妈，既然会离婚，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结婚？”他想不明白。
这么哲学的而问题啊，她想了想，看了一眼沈青松：“我没离过婚，不知道其他离婚的人是什么想法。”
“但是，就我个人的理解而言，可能那些结婚的人在当时结婚的时候都没想过离婚的人会是自己？谁都希望自己能有美满的婚姻，可生活很现实，导致婚姻失败的因素太多了，婚姻不一定会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婚姻更多的是一种保障吧，起码离婚还能分财产，但是不结婚分手的话，就没得分。”
“而且，女性在婚姻中得到的保障更低，如果有能力的话，还是得在婚前就保障好女生的权益。”
沈青苗和丫丫听得一愣一愣的。
沈青苗不由咋舌，结婚离婚还有这么多道理，她以前还真是想得太简单了。想到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她不由担心起来，丫丫以后该怎么办呢？
很快，沈青林和邓红从里面出来了。两人拿着本子，沈青林是肉眼可见的开心高兴，走路都带风，而邓红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青林走到牛翠华面前，“妈，以后给你带新儿媳妇回去。”
顾细：……这个大哥真是被所谓的真爱迷昏了眼吧。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要在这里说这句话吗？
牛翠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没你这个儿子，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关我事！”
沈青林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委屈极了。
这时，突然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青林哥！”
沈青林一扫刚才的郁闷，意气风发回头应道：“哎，在这儿！”
“哎，那不是村尾的王寡妇吗？”
“啊，是她！原来是王海棠！我以前还看到她和沈青林一起走，原来两人早就勾搭上了！”
“就在一个村！怪不得这么……真是恬不知耻！我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
顾细望过去，其他村民口中的王海棠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皮肤上覆着一层粉，看上去的确比邓红要年轻。可沈青林也不想想，邓红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这么显老，是因为他平时经常偷懒，而邓红不仅要干家里的活，还得干他的活！
沈青林咧嘴一笑，王海棠娇羞地挽住沈青林的胳膊。
辣眼睛。
顾细直接扭头。
王海棠：“青林哥，这就是咱妈吧？”
牛翠华立即道：“没，我不认识他。”
围观的村民发出哄笑。
王海棠脸色有点难看，努力挤出笑，看向人群中的陌生面孔，“青林哥，这就是弟弟和弟妹吧？”
沈青松没回答，看向顾细，他一向听从顾细指挥。
顾细直接道：“大哥，你净身出户，又和我们断绝关系，相信这位王女士一定不会嫌弃你，你赶快和她去结婚吧。”
王海棠不敢置信瞪向沈青林。沈青林腆着笑脸：“没钱我就挣钱，我可以的。”
沈青苗直接呵呵，平时酱油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会变得勤奋工作？可能天上下红雨都比这靠谱。
她看不惯这个大哥，什么脑子，竟然喜欢这个女人！她在镇上都听说过王海棠认识的男人可多了。她自己也是女人，知道女人不易，但这种败坏道德破坏家庭的女人，她一眼都不想多看。
“妈，天儿太热了，我和丫丫先回去了。”她家丫丫脸都晒红了。
沈青苗说的是回她在镇上的家，一家三口走了，顾细和牛翠华道：“妈，我们也回去吧。”
至于沈青林和他的真爱，显然已经没空理会他们一群人了。
一群人回到村，跟着一起去到村民急着传播消息，立即散开。
顾细几人刚坐下不久，沈青苗提着行李，和丫丫一起进来，“妈，大嫂——不是，姐，还有青松，小顾，丫丫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沈青苗经常回娘家，牛翠华都习以为常，“行啊。”
沈青苗把行李放下，转头出去村口，顾细在家里都能听到沈青苗的声音。
她就差指名道姓了，大声道：“谁敢打扰我家丫丫学习，看我怎么弄她！”
然后，沈青苗特地朗声喊话：“丫，每天都和我打电话，要是谁打扰你学习，妈明天立刻拿着柴刀过来！”
村里人都知道佟家丫头成绩好，还有件事让沈青苗护犊子的名声传遍全镇，几年前佟光那边的长辈说女孩子不要读那么多书，沈青苗当时直接拿着刀出来，把人家骂得屁滚尿流。再不敢登门，从此沈青苗一战成名。
“青苗啊，放心，我们肯定不打扰丫丫学习。”
“哎，婶子，不是说你们，我就怕有些人不张眼。”
“嘿，我们都知道，会帮你多看着点的。”
顾细暗叹威武，也终于明白沈青苗的用意。王海棠如果敢上门，沈青苗一定不会放过她。从今天王海棠的表现来看，沈青苗这一行动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她把这事儿和沈青松一说，沈青松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刚才干农活的时候，听到了不少消息，你要不要听一听？”
顾细好奇：“什么消息？”
沈青松轻咳一声，“村里传言，我们家现在有三尊大佛，分别是我妈，我姐，还有……”
“还有谁？”顾细问。
沈青松看过来，她眨巴眨巴眼，几秒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指向自己，“我？”
沈青松微笑点头，“所以，我觉得，谁都不敢来我们家说闲话。”
顾细：很好，她出名了。
她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没吃亏，别人说就说呗。
她释然地让这些事随风而去，开始送礼物。昨晚和今天早上都太多事了，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哎呀，怎么买衣服？浪费钱——”
牛翠华被沈青苗一撞，话到一半立刻停下来，笑道：“摸起来特别舒服，小顾，谢谢啊。”
顾细也不在意，“妈，您试试。”保证真香。
她自己昨天就开始穿上了，真的凉爽舒适。事实证明，她的眼光的确好，家里人穿过后，纷纷赞叹。
牛翠华还特地给顾细多炒了一份鸡蛋，用来表示感谢和愧疚。
“妈，以后我做饭吧。”其他人要干农活，没让顾细跟着下地，于是她干脆包揽家里的活儿，给其他人减轻负担，也让沈青松吃得好点。
牛翠华一开始还不好意思，但顾细用厨艺征服了所有人。
邓刚强烈要求：“小婶做菜好吃。”
牛翠华瞪孙子一眼：“那你还不快点谢谢小婶。”
邓刚咧嘴一笑：“谢谢小婶！谢谢小叔！”
邓红跟着笑，她这几天已经缓过来了，其实离婚后的生活和以前相比没什么区别，沈青林以前总不着家，现在直接不出现在家里，她还轻松一点，至少不用跟在他身后收拾东西，方便不少。这么一想，离婚也挺好。
顾细和沈青松对视一眼，也该宣布一下拆迁的消息了。
于是乎，沈青松道：“我和大家说个事。”
沈青苗立刻伸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慢着！”
她眼神狐疑，不信任地看向沈青松，“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你们不会也说什么离婚吧？”她怕了，真的怕了！
牛翠华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捂住心脏：“你们可别吓我！”
邓红更是一脸惊恐。
顾细和沈青松哭笑不得，沈青松摇摇头，对顾细道，“还是你说吧。”他怕他自己刺激到家人。
顾细连忙道：“不是，是喜事。”
其他人，除了顾昭和沈青松，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顾细语气平静道：“我家拆迁了。”
沈青苗蹙眉，“什么迁？”
丫丫咬着筷子：“妈，拆迁。”
“哦，拆迁，”沈青苗琢磨一秒，突然张大嘴巴，“拆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