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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吗？”
小容歆轻声问康熙, 大眼睛一眨一眨很是喜人。
这烧饼的滋味并非第一等，至少在康熙吃过的那些膳食当中排不上号。
然眼下千灯潋滟在容歆一人眼中，这个原本在康熙印象中只是个小丫头的娇俏美人似乎很是期待康熙说出好吃二字。
帝王略微将唇抿了抿，颔首一字一顿, “好吃。”
容歆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恨不得转过身大声对那老板喊一句, 皇上夸你做的烧饼好吃啦。
“这条街上还有别的，我们再去逛逛。”
容歆轻轻拍桌, 一脸的兴奋。
华灯已过半程，几个人几乎走完了整条街，这嘴巴就没停过。
“万岁爷，再尝尝这个吧。”
小容歆又买了两块云片糕, 递到康熙面前。
康熙低头看了一眼那云片糕, 方才吃的那些东西差点要从嗓子眼吐出来。他是真的吃不下了, 个头分明比容歆高出这么多, 胃口还没她的一半。
“万岁爷, 您这是已经吃饱了吗？”
容歆略算了算刚才吃的那些东西, 不多啊。
不会吧, 堂堂大男人, 居然这么快就吃不下了？
“没事，万岁爷您要是不行的话我一个人吃。”
容歆微微摆头，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带丝毫嘲讽的意味。
“朕吃得下。”
只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康熙一把拿过容歆手中云片糕, 强忍着快要吐出来的不适感尽数咽了下去。
康熙活了三十年, 还是头回体会到吃撑是什么感觉。
只是这条街怎么还这么长, 好像一眼望不到边际。
街上各类小吃香味夹杂在一处, 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诱人的, 然康熙闻起来却只觉得肚子涨得难受。
康熙实在撑不住了，给梁九功使了个眼色。
梁九功会意，忙用容歆能听到的音量朗声道。
“府上有要事，老爷，恐怕要提前回去了。”
容歆兴致勃勃打算迈去糖葫芦摊的双腿登时停下，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她转眸看向康熙，大大的眼睛充满疑惑。
康熙故作勉强清了清嗓子，“是吗？不能再等等？”
梁九功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摇头，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
“八百里急传，恐怕等不了。”
“既如此，那就只能先行回府了。”
梁九功不愧是打小就跟在康熙身边的老人了，主子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要做什么，且这些瞒天过海的小花招早就用的十分驾轻就熟。
“夫人，咱们要回去了。”
梁九功特意走到容歆身边，指了指自个儿的袖口，表明真的有要紧事。
容歆咬唇，为难的瞧了一眼糖葫芦摊子。
国事自然是最为要紧的，只可惜她不过吃了个半饱。
“你想吃什么，告诉奴才买回去。”
康熙一副很是通情达理的神情，容歆原本失落的神情登时明快起来。
“可以吗？”
“嗯。”康熙淡淡颔首，这有什么不行的呢。
容歆大踏步走到街道中央，叉着双手从左到右指了一圈，“除了这两个不要，其余的全都打包。”
梁九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从东到西半条街的小吃何止五十样，容歆主子这个胃口也太好了些。
“好，叫他们去办。”
康熙却已然没了脾气，只要不叫他继续吃，怎么着都行。
容歆把脑袋往天上扬了扬，肉眼可见的高兴。
小丫头嘛，想要的东西给她不就行了。
临上马车前，容歆却又突然想起。
前儿奚桃告诉她江宁府有家苏绣庄的缎子举国闻名，她想着宜妃姐姐最喜欢漂亮衣裳了，还没时间去买呢。
“又怎么了？”
康熙跟在容歆身后，见她停下了脚步，颇有几分无奈。
容歆连忙转身，想着讲清楚实情，哪里料到径直撞到康熙身前。
鼻子被撞得好痛，容歆往后退了半步，鼻尖渐渐红了。
“注意些。”
康熙蹙眉，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他正欲指责，低眸却瞧见容歆红了眼圈，这是疼的。
“朕下次站远些。”
康熙冷声，随手摸了摸容歆的鼻子。
他指间略有几分冰凉的碧玉扳指倒是缓解了一些疼痛，容歆瓮声瓮气往后又退了一步。
“臣妾还有东西要买。”
康熙单手将人拎上马车，一把关上车门。
“要买什么直接告诉奴才们，叫他们连夜置办齐全。”
“那钱。”
容歆手上的确有几万两的积蓄，但那都是额娘的嫁妆，不能轻易动的。”
康熙瞥了容歆一眼，这位九五之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挑眉又扫了她一眼。
“万岁爷这么看臣妾做什么，真的没钱呀。”
容歆瞪着天真的大眼睛，自打她在宫里头挥霍一年后，她看钱便看的比什么都重了。
更何况眼下跟着康熙出宫的，康熙是长辈嘛，买的东西又都是送给康熙老婆们的，哪里有她自个儿掏钱的道理。
“朕没想到你居然会操心钱。”
容歆出身赫舍里，家族显赫。她应当从小到大都没有为钱的事情操过心才对。
“瞧万岁爷说的，您坐到眼下这个位置还不是照样操心钱嘛。”
容歆老老实实把双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
两只灵活的小手指搓了搓，这是要钱的标准姿势。
“朕操心的是国家大事。”康熙拿手在容歆掌心上头打了一下，他手大，一只手就打疼了容歆两只手。
容歆咬唇缩回了手，心下正打算埋怨，哪里想到康熙又接了一句。
“你的这点小钱实在用不着操心，朕也不会同你计较这几千几万的银子。”
“当真？”
容歆双眸泛光，唇边迅速泛起得逞的笑意来。
“往常吃都不知要吃多少钱，朕也从未饿着你。”
康熙没来由低声念叨一句，容歆没听明白。
“啊？”
容歆小脑袋歪了歪。
“无事，日后想要什么直接说。”
康熙摇头，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严肃冰冷。
不过容歆倒是不在乎他的态度，东西要到手就行了嘛。小丫头靠在马车壁上，一想到可以免费把江宁府的东西搬回紫禁城，这笑容就忍不住。
她实在没法子，随意找了张帕子放在脸上，终于是可以笑出来了。
这的确有些像是鸵鸟将脑袋埋进沙子，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其实坐在对面的康熙看的一清二楚。
小丫头笑的整个人都快撅过去了，这点小事而已，有必要吗？
康熙转眸不想去瞧，却正好能看见容歆伸出来的小脚，笑的一晃一晃的，比马车帘子上头的珍珠流苏晃得还起劲。
帝王略微眯眼，竟也不自觉有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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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宁府返程回紫禁城，同样也是走的水路。
等回宫时，御花园的早桂刚开了第一波。
这刚踏进神武门，便隐隐约约闻到了桂花的清甜味道。
容歆趴在车帘往外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声感叹。
“这桂花太适合做桂花糕了吧。”
“除了吃，你还能想点别的吗？”
康熙捧着书在瞧，听到容歆这话下意识损了一句。
“臣妾可不像万岁爷，统共一个脑子什么都要想。”
容歆也没忍住损了回去，随即听到身后传来关书本的声音，连带着还有康熙的轻嗤。
“臣妾的意思是，万岁爷身为大清皇上，心里头装着国家大事，不管什么时候都要面面俱到，臣妾佩服的很！”
康熙挑眉，静静的看着她。
“至于臣妾嘛，想别的只会给万岁爷添乱。臣妾又笨，也只能想到吃食这些粗鄙的玩意。”
容歆硬着头皮，实在是不能圆硬往回圆了。
“你对自己的认知倒还算清楚。”
康熙应该是满意了，他略微顿首。
容歆扯起苦笑，康熙爷还真是不准任何人冒犯他身为皇帝的威严呢。
马车停下，康熙直接回乾清宫处理政务，他吩咐容歆先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容歆自然听话照做，只是去了慈宁宫后，可巧两位老人家都在午睡。
她只好暂且等着，哪里想到能遇到四阿哥。
“歆娘娘。”
胤禛乖巧给容歆请安，小团子生的很是清俊，不过几个月没见，已经比从前高了不少。
而胤禛身边还带着一个小阿哥，正是胤祚。
胤祚分明只比胤禛小一岁，瞧着却单薄许多，面容也略有几分苍白。
“你们两个都快快起来，怎么在慈宁宫呢？”
“我们是来给太皇太后送额娘做的糕点的。”
胤祚虽说瞧着身子不大好，却极为活泼。
看来德妃还没放弃讨好太皇太后，叫两个孩子送过来，太皇太后看在他们两个的份上也不会太下面子。
两个小阿哥一直踮脚朝容歆身后的箱子里头瞧，他们都知道容歆刚从江宁府回来。
“歆娘娘这回出宫带了不少好玩意呢。”
其实容歆只给太子带了东西，毕竟别人的孩子她不好走的太近。
可是这两个小团子眼巴巴望着自个儿，她实在不好意思，只好从给太子的礼物中挑了两个小泥人。
“这个是专门给你们带的。”
“真的吗？”
胤禛和胤祚齐刷刷抬眸，那小眼神实在可爱。
就跟小狗瞧见骨头似的，叫人无法抗拒。
“自然，这可是我专门挑选出来送给你们的小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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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旁人都没你们的可爱。”
容歆瞧两个小阿哥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双眸写满了慈爱。
“奴才参见太子爷。”
身后传来脚步声，听到宫女的话，容歆一脸笑意转身。
果真是胤礽，几个月没见，这孩子越发稳重了，就连这小脸色都像极了康熙呢。
不对不对，眼神好像不大对劲。
“太子，你也在啊，嘿嘿嘿。”
容歆下意识想将两个小阿哥挡在身后，哪里想到胤祚这个小朋友嘴巴这么快。
“太子哥哥，你看这个泥人。”
胤祚奶呼呼的开口，恨不得把泥人怼到胤礽脸上去。
“嗯，本太子看见了。歆娘娘可真是细心啊，还专门给你们两个也准备了礼物。”
胤礽点头，极为冷淡回答。
后半句显然带了点阴阳怪气的意味，尤其是礼物两个字咬的很重。
容歆居然莫名有了些心虚，她扯开嘴角笑笑。
“也给你带了礼物。”
“是吗？那本太子真是十分感动呢。”
胤礽转过头，听他的语气可是真真儿生气了。
胤禛也看出来太子哥哥心情不好，这小孩子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懂事，开口又加了把柴。
“太子哥哥，歆娘娘刚回宫十分疲乏，就算她没有带礼物也不该生气嘛。”
胤礽扫了四弟一眼，“你倒是很会心疼歆娘娘。”
容歆略有几分坐立不安，这辈子没体会过被男人抢，倒是体会了一番小孩子为了她争风吃醋，感觉怪怪的。
“这是我们做晚辈应该的。”
胤禛老老实实回答，这孩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容歆笑着一把将胤禛推到身后，赶紧给绿丝使眼色。
绿丝会意，将给太子准备的箱子拿出来，递到太子面前。
“这些是给你带的，四阿哥六阿哥，本宫好像听到你们的奶娘在叫你们呢？快去瞧瞧怎么回事？”
给胤礽的东西太多了，眼下若是在这两个小孩子面前打开，恐怕又有得闹。
“是吗？”
胤禛转过身往外瞧，并没听到奶娘在喊他们。
“好像是诶，四哥。”
胤祚朝容歆眨巴了一下眼睛，扯了扯自家亲哥哥的衣袖。
“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额娘会担心的。”
胤祚果真是个聪明孩子，难怪康熙宠爱他。
“既如此，那我就和胤祚先行告退了。”
胤禛轻轻点头，转身带着弟弟离开。
等到两个小团子走远了，容歆这才赔着笑脸将箱子打开。
只可惜绿丝那个笨丫头，拿过来前也不知道把里头的东西匀一匀，适才两个泥人空出来的位置眼下还空着呢。
“这个……”
容歆赶紧拿手糊弄了糊弄，把箱子里头的空闲地方都盖好。
“你喜欢的竹编老虎我可还记着呢，还有这个黄花梨的根雕，这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箱子里头的东西并不贵重，不过在精巧二字。
都是民间小孩自幼的玩具，胤礽从小到大见都没见过，容歆想着她是这孩子的小姨，便一口气都给买了。
瞧见箱子里头的这些东西，胤礽心里头的怒气方才消散了些。
只不过，小太子仍旧绷着脸。
“那两个泥人，只怕歆娘娘也是专门挑选的吧。”
“是。”
嗯？胤礽眼睛眯了眯，容歆是他一个人的小姨，又不是其他兄弟的小姨。
“那泥人原也是给你的。”
容歆是最不会撒谎的人，更何况胤礽这孩子跟康熙那么像，实在没必要在他面前撒谎。
“给我的东西怎么给了他们。”
“你都十一岁了，怎的还跟小孩子争东西呢。”
容歆颇为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去摸胤礽的脑袋，复又想起胤礽先前说过不喜欢旁人摸他脑袋，于是变成了拍拍他的肩膀。
“他们两个瞧见我这身后的东西自然好奇，我这回出宫就只给你选了些礼物。其他娘娘的东西又不适合送给他们，只好将你的匀出两个了。”
容歆说的颇为诚恳，胤礽的神色这才略微松动。
“所以，只有本太子一人有礼物。”
容歆重重颔首，“我是你的小姨，当然向着你了。”
胤礽面上这才略略有了笑意，这段时间容歆不在宫中。瞧着周围兄弟姊妹都有额娘陪着，他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
年纪越大，胤礽心里头的孤独感便越发强烈。更何况容歆算是同他一块长大的，若是容歆也陪着他，胤礽不知自个儿身边还能有谁是亲近之人了。
“瞧你这孩子，越大越小气。”
瞧见胤礽眼底似乎有了泪花，容歆复又拍了拍小太子的肩膀。
“还记得我刚进宫时同你说的吗？”
胤礽抿唇，他当然记得了。
雪夜的除夕天，容歆一本正经同他说，我们是一家人。
偌大的紫禁城中，只有她们两个是真正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