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纸巾压了压凉鹤眼角的眼泪。
她比凉鹤高点儿，站在她面前就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垂着眸看着她，看她脸上哭得像是调色盘，惨不忍睹，她抬手勾起还在哽咽的女生的下巴，用纸巾给她擦了擦花掉的妆。
她心情不好，说话就会比较难听。
姜冉都来不及说“别过来”，她自己先条件反射往后退——
“走吧。”她对楞在原地的女生，“你在我这讨不着一口吃的，别费劲了。”
……
“嘴怎么了？”
她“啪”地扔了手里沾血的纸巾，猛地转过身瞪着面前的人，在她来得及用更冷硬的语气喊他“滚蛋”前，他一步上前。
“不是，”怂怂犹豫地说，“你嘴裂开流血了嗳你晓得吗，那么脆弱的吗？”
然而笼罩过来的熟悉气息也只是笼罩了她几秒后随即抽离，她微微蹙眉，下一秒看见了他把玩在指尖的她的唇膏。
语气温柔。
呃。
她这些操作，都是他闲暇时间逗弄宋迭或者姜冉身边一切雄性生物时玩剩下的。
……他这什么语气呢，她脸挠花了只能是自己动手吗？
“但是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那天就不太喜欢。”
有事。
又弹了弹指尖，像是弹走什么晦气的脏东西。
姜冉懂了。
轻笑的嘲讽。
等她的腰撞到洗手台。
多么搞笑。
她窒息了下，下意识地垂眼。
“在我发火之前，”她淡淡道，“还给我。”
刚刚转瞬即逝的熟悉温热男性气息再度将她笼罩，面前那人棱角清晰的下颚线就在她眼皮子上方晃了晃。
于是毫不意外地，凉鹤又哭了起来。
“但是你找我大概算是找错了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女声冷漠冰凉，男声低哑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一字一句如冰粒落地，消融后是彻骨的浸凉。
她欲言又止，后者却没有发现。
怂怂盯着她。
——尽管大概有七十万人清楚地知道他跟瘦弱根本不沾边。
姜冉始终保持着面瘫脸，站起来，随手拿过了桌子上的纸巾——
怂怂面无表情地往嘴巴里塞了一口饭，心想姜冉这是拿了什么百合版霸道总裁剧本，亏就亏在面前的小白花可能不符合观众老爷们的审美，而女霸总的下巴花里胡哨的自己挠肿了一点没有气势，还有——
衣服脱了，全是腱子肉，胳膊上怕不是能吊着三个阿团荡秋千。
冷不丁冒出个人，她起先是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发现身后垂眉顺眼站着的，可不就是今天的罪魁祸首。
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哭到脸上通红，用手背拼命地擦眼泪小声地说“不是的”，抽抽搭搭又说不清不是什么。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看那个模样，姜冉相信这号人应该从此就会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
雪服的口袋拉链不知道怎么又卡主了，她低着头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拉开了从里面拿出圆圆的盒装润唇膏，一抬头发现镜子里、她身后多了个人。
她低头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润唇膏。
”阿团知道了上午的事，气到哇哇叫，他让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北皎顿了顿，“看看你生不生气。”
冰凉的触感伴随着铁锈味扩散开来，她“嘶嘶”地倒吸着凉气，越擦越恨……
姜冉扫了他一眼，却觉得这人怎么那么讨厌——
“你跟我道歉有用吗，那些人该嘲笑你还是会嘲笑你。”姜冉淡淡道，“难道你指望我跳出来让他们放过你吗？”
用刚消过毒的手从唇膏盒里沾了点，他靠过来。
他们讨论的主角正火烧屁股似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凉鹤就是被这种语气吓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好像走路都不太会走。
怂怂的视线定格在姜冉的唇瓣上。
凉鹤无言地望着她。
卫衣，袖子有点儿长地堆在他的手腕，这让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瘦弱。
“下巴也全是，”他平静地看着她，“自己挠的？下手这么狠。”
然而眼前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低着头翻看手里的润唇膏，又翻过来看后面的配料表带着伤口的受损皮肤能不能用，与此同时嗤笑一声，嗓音低沉而温吞：“你什么时候不在发火啊？”
至于北皎……
如果她不傻的话，就会发现无论是从她这边还是北皎那边，她的那些个小心思都捞不着一点儿便宜。
听上去是好笑甚至含着一丝丝无奈。
“不是的，求你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刚才一下气上头！”她语无伦次，“本来北皎就是因为上次广州的事再也没理过我，微信也拉黑了——”
姜冉眉毛一挑。
这么笃定。
“这是女洗手间。”
姜冉比用刚才被绿茶逼宫一百倍的焦虑“嗖”地站了起来。
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姜冉冲她微笑了下。
”我和他早就没联系了，”姜冉嗓音平和道，“你要想因为男人找谁的茬，我没意见，你低端眼皮子浅，那是你的事。”
凉鹤错愕的目光闪烁，与此同时，捏在她下巴的手挪开了。
而凉鹤也还在醉心自己的表演。
姜冉嘲讽地掀了掀唇角，心中憋着气转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沾水，一点点擦掉唇瓣上干涩的血液。
“别动。”
姜冉一股脑冲进女洗手间，摘了口罩扑上镜子前对着镜子左右打量，镜前她为自己的唇瓣上的血肉模糊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的声音很具有威严。
万一是他的狂热粉丝发疯呢？
姜冉有点不耐烦，几次试图不碰着唇也没办法优雅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她索性扔了勺子：“任何不经大脑的话不都是在脑子里演练了几百遍才形成的么？”
姜冉垂下手，深褐色的瞳眸平静地对视上那双小兔子似的湿漉漉的圆眼，“所以，哪怕是我吃剩下的，确定不要的，你也别指望我高抬贵手，分你一根骨头。”
姜冉重新绕回桌子后面。
“……”
凉鹤声泪俱下的道歉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以为她正意气风发，风光无限，到头来只有个七岁的孩子关心她有没有事，生不生气——
姜冉很是无语。
姜冉的眼皮子又垂落下去，现在属实是不想看到她，看到她就想到自己耍的那些个猴戏，真是够够的。
此时此刻，立在姜冉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雪服外套脱了，就穿着间宽容的大帽子黑色
凉鹤像是被彻底震住，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
她垂下睫毛，长而纤细的睫毛轻扇。
生气。
柔软的指尖扫过她的脸，凉鹤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凉鹤抽泣的声音因为她奇怪的提问陷入了短暂的暂停。这相当于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我就想来道个歉。”凉鹤结结巴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时也是气得脑袋上火，才讲了那些不经大脑的话——”
“………………你是不是疯了？”姜冉是有被她荒谬到，“我今天要是滑不出来，花瓶的帽子扣我脑袋上，你会帮我说话吗——不会，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目的。”
姜冉不吃她这套，且从硬实力上超过她太多的等级。
“你就为他么？”
她掀了掀眼皮子：“看什么？我太凶了吗？”
只有凉鹤知道她的指尖有多冰凉。
下一秒便看见这位养成了良好习惯的医学生变魔术似的从不知道哪儿掏出酒精棉片擦了擦手，而后指尖一挑，挑开了她的唇膏盖子。
他说，“我帮你弄。”
餐厅角落，所有人都在午休，闲暇之余讨论方才免费看的一场高水平平行大回转表演赛。
“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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