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挽起袖子洋洋得意准备耀武扬威收兵之时,齐孝川最后一次开口问道:“……你们公司邮箱给我。”
那时候家居智能并未普及,不管怎么说,习惯独来独往,却在自己房间里装监控摄像头的人绝对是少数。
他把女家政人员带着几名好友在他房间看电视、吃炸鸡、唱歌跳舞的监控录像作为附件发了过去。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家政公司都在努力地主动联络他。
出差回来以后,齐孝川才抽出时间回复,高层亲自带着涉事员工登门到他公司来道歉,他趁着午休过去,还没吃饭,叫了越南菜的外卖,但迟迟没到,所以心情不太好。
朱佩洁看起来不像吃了豹子胆,只因爱慕虚荣而自毁前途的那类人。
恰恰相反,她长着一张冰清玉洁的脸,打扮朴素,浑身透着自尊心强的特质。
家政公司前辈赔着笑脸想要为她说明情况,还没开口就被拦了下来,年轻女人站起身,突如其来地提出要自己说。
她的条理也的确很清晰,大概就是陈述自己有个如何爱慕虚荣的妹妹,为了在同学面前撑场面谎报了自己的家庭条件。
作为姐姐,鬼迷心窍,竟然利用职务之便为她打掩护,带着妹妹的同学们到自己兼职做家政所接到的客户家中吃喝玩乐。
歉她也道了,不知道为什么,被道歉的人却一点被道歉了的感觉都没有。
齐孝川还没开口,朱佩洁就红了眼眶,用发誓的口气说道:“造成的损失,不管要花多长时间,我都一定会赔偿给齐老板。”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秘书说外卖到了。
齐孝川准备走人,末了又觉察到什么微妙之处。
如今员工里有人叫他“老板”,也有人叫“齐总”。
称呼就只是称呼,怎么叫都无所谓。
不过,这几年生意做大了,“齐老板”这样的称谓总显得有点像个背着蛇皮袋走南闯北的批发商,而这样的风格却让人怀念起从前。
他临时转过身,皱着眉问她:“我是不是见过你?”
朱佩洁原本把头压得很低,这时候才勉为其难抬起来。
她像是艰难地吞咽了唾沫,继而回答:“还是以前,我有帮你卖过女装……”
齐孝川骤然想起来了。
他那时候自己经常跑仓库,订单多以后包吃包住雇佣了一些职员当客服或打包。
朱佩洁就是其中一个。
她出身农村,但长得漂亮,和其他女生相处得不怎么好。
当时齐孝川也只是名学生,年纪比一些员工还小。
女生们抱起团来非常可怕,集体诬陷她偷东西。
事情闹得很大,直接把正在行军床里补觉的老板给吵醒了。
朱佩洁的头发被抓乱了,行李也被直接扔出来,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其他同事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只等着仰仗人多力量大来博取胜利。
然而,齐孝川对一团和气和稀泥这种事向来没好感。
他直接质问谁丢的东西,什么时候丢的,朱佩洁什么时候有机会下手,她是不是真的缺那东西。
一条一条列举出来,分门别类推导一遍。
她们的诬陷本是空穴来风,根本经不起仔细琢磨,随随便便就轰然倒塌。
最后,他打着呵欠以“再瞎吵就全散伙”收尾,转头回去睡觉。
朱佩洁一直记得他,这个比她小一岁的老板,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更有野心,也具备与之匹配的能力。
按照家政公司的规定处置,大概也就是开除,影响到下一次找兼职,如此而已。
齐孝川准备就这么干,反正犯错负责天经地义。
可是,这样的事,似乎之前他也有过。
还在骆家时,那些试图用类似手段让大人将他,乃至于齐家人一起赶出去的孩子们也从未消停,他的确渴望财富,但对骆安娣家的那些并没有过觊觎。
即便如此,贫穷就是原罪。
在外号里,“童养夫”已经不算什么。
“倒插门”、“小白脸”和“吃软饭的”才更有侮辱意味。
面对别人形形色色的观点,骆安娣很少反驳,少有提过异议的无一不和他相关。
她总是担当帮助他人的角色。
可惜事与愿违,大家背地里还是将其视作“为齐孝川解围”的善意举动。
但实际真就是这样也不一定。
太体贴了,太温柔了。
是骆安娣的话,一定就会这么做。
最后,齐孝川索性谅解朱佩洁。
回去办公室,外卖已经到了,他没心思吃,只是迫切希望立刻和骆安娣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