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自寻烦恼。
嫌时间多请去当志愿者,钱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希望工程,没必要在这里闲得发慌地制造次品,试图用这种吃力不讨好、毫无意义的活动来虚有其表地改变生活方式。
但齐孝川是做什么都要尽全力的个性。
苏逸宁时不时找骆安娣,借提问羊毛毡的制作方法来引导对话。
仲式微则被店长警告过不许再打扰骆安娣工作,因此只能端着茶壶转来转去,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他们这边。
只有齐孝川,屏气凝神,专心致志,整个过程中只埋头苦干,反复不断用戳针刺进羊毛。
形状渐渐凸显出来,覆盖羊毛重新固定,间歇性地挤压塑形,按照书本和视频中的方法加以改造。
他面前的茶杯里始终是满的,点心也一口也没动,整整几个小时都在戳羊毛毡。
到最后,苏逸宁将完成进度没有提升多少的羊毛毡留下离开,仲式微也打扫了一圈卫生。
女同事捏着白色的门帘驻足观望,随口叫住经过的骆安娣道:“他都弄了一下午了,真的没事吧?”
“嗯?”
骆安娣抱着材料篮,笑眯眯地探出头看了一眼,“很认真啊。
怎么了吗?”
穿着一模一样制服的女店员撇撇嘴:“不是,你肯定也知道的吧?
这几个人究竟专程跑来这里是为什么。”
“为了什么?”
骆安娣摆出真不清楚的天真神情来。
“……”假如不是打过这么多年交道,真的很难不觉得眼前的女人是高段位绿茶海后,“你回复那学弟的告白了吗?”
她笑一笑,点头舒了一口气:“嗯。
其实当时就想回复的,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不太好开口。
我拒绝他了。”
“啊?”
同事垂下眉毛,一副惋惜却不意外的表情说,“虽然猜到了,但还是挺好奇的,那么一个混血风格的小帅哥,你对他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骆安娣明显不想说得太过分,只能压低额头,细细密密地笑道:“未来他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生的。”
她们轻声地讨论着,殊不知仲式微就站在走廊尽头的视觉死角。
他握着打扫工具,尚未脱去少年气的面庞上也隐隐约约透出失落。
呼叫铃响起,骆安娣临时折返,不偏不倚和他撞了个满怀。
她的头发都弄乱了,退开来后连忙整理,又软绵绵地笑起来说:“我好笨啊。”
骆安娣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笑容的杀伤力有多大。
齐孝川选的图案是一只小动物。
对于新手来说,一开始就挑战高难度并不明智。
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戳着羊毛毡,不断修改,不断加工,最终戳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猫头部。
“眼睛的零件我直接用了盒子里的。
用了挺多羊毛,还没做完。”
齐孝川站起身来,活动着肩膀道,“总是很奇怪,脸的形状太难弄了。”
这是他这几个钟头里第一次主动和骆安娣说话,内容全部围绕羊毛毡展开,不知道该说是心无旁骛,还是跑题跑到外婆桥后心安理得在那安了营扎了寨。
骆安娣拿在手里转了转,抬头微笑说:“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恰好刚来上课的主妇们遇到,又再现了一次看到他刺绣时的场景,围着连胜赞叹,甚至逃出相机拍照:“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比我上次戳的兔子钥匙扣好多了。”
“怎么才能做成这个样子啊?”
面对太太们的热心求助,齐孝川像个大爷似的站着,想了半分钟才说:“别偷懒,多戳针?”
他只是随口一说。
也不知道这些年龄能当他姐姐甚至妈妈的主妇们到底是想挖苦他还是害他哭,竟然稀稀拉拉鼓起掌来,害齐孝川难堪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骆安娣却完全没在意,直接坐下,拿起羊毛拉扯撕薄,包围到小猫的脸部周围,然后用细针修饰起来。
她轻巧地做着这些,氛围与他那时候截然不同。
童话里常有这样的设定,说一句话就吐出一颗宝石,流一滴泪就形成珍珠,骆安娣没有那样的魔咒,却和那种角色相似,拥有善良得无可挑剔的美德,最后迟早会遇到王子。
他站在一旁打量她。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在骆安娣跟前,齐孝川总是自惭形秽,他自知鄙陋,也从不奢望去企及她这样的存在。
他曾义正词严拒绝过她,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追问他会不会有例外。
除非怎样,他才会接受她?
他心想,除非她需要我。
但她永远不会需要他。
那一刻,他并没有把话说下去。
骆安娣戳刺着羊毛毡,即便教授顾客时会强调直着下针,但她无需遵守这些也照样能完成得很好。
不过一阵细致的功夫,猫脸周围已经植上一片毛绒绒的羊毛,转瞬弥补了之前的走样。
她双手拿起来给他看,笑着问他:“怎么样?”
其他客人已经各自散去了,楼层里只剩下他们这里的一缕光。
他望着她。
齐孝川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跟我一起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