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我们回家吧。”
他安静很久妥协，过了会，重新打开手机在上面订票。
初三那天，终于出门，家里的存粮差不多了，需要外出采购。
“你要和我分开住吗？”他闻言也不禁问，今昭顿了顿，神情纠结。
周北屿低头给她收拾着东西，桌上的笔、平板、还有散落的画纸，一一装进包里，接着牵好她的手出去。
周北屿动作顿住，安静了一会，点头，“嗯。”
“那麻烦你了。”
“去京市。”周北屿语句清晰，字字扎在她心底。
她正好挽着他的手臂，震动响声明显，从她的手顺着往上，似乎敲在她心里。
周北屿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看向她的腿，问道，“脚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还好吗？”今昭仰起脸问，他抬手拦了辆车，转头答。
今昭一瞬间眼眶发烫，湿热涌来，不自觉攥紧了周北屿的手。
病房内。
只是两人再没有正常交流说过话，周北屿在家几乎是安静的，房门永远紧锁，方琴小心翼翼，害怕再同他发生争吵，关系就这样维持着压抑紧绷的状态，延续下去。
车子停在榆水巷，熟悉的街景扑面而来，记忆里的画面不停翻滚，今昭被周北屿牵着往里走，心绪不平。
这次他们特意跑了一个比较远的超市，那边有家很大的电影院，顺便看一档贺岁片。
周北屿一进去，便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好像瘦了。”她目光紧紧落在他身上，仔细打量过后，声音微颤，得出结论道。
母子关系最和谐的时候，是周北屿分数线下来。方琴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坐在沙发上哭了很久，一个个给亲朋好友打电话通知，等她弄完回过神时，才发现周北屿已经在房间收拾打包好了行李。
店内开着暖气，咖啡浓郁，今昭顺便点了块小蛋糕，坐在靠窗边椅子上，望着外面发呆。
“我和你一起去。”今昭没等他说完，率先出声。
开车回去的路上，周北屿一直紧抿嘴角，没说话，专注路况，氛围莫名沉重。
周北屿已经记不清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依稀感觉，那是一个春天。
“欢迎光临。”
“见到你真开心，小周。”
两人到家直接收拾行李，简便的衣物还有生活用品，差不多一个箱子装满，紧接赶往机场。
是老毛病了。
她瞒着不让人告诉他，如今在医院又没人照顾。打电话过来的婶子帮忙照看了两天，只是过年期间家里实在忙，现在顾不过来，才趁她妈妈睡着给他打了电话。
周北屿同她简单聊过，再去找主治医师了解了一番，对她说。
“这次，她也过来了吗？”
“也...不是。”
“没有太严重，已经请好护工了，我们先回家，我晚上再过来看看。”
穿着棕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英俊面容立刻令吧台后的几位小姑娘眼神一亮，出声招呼。
这似乎是每个父母看到远归的孩子都会说的一句话。
然后就是漫长的几年，刚开始方琴还经常会给他打电话，察觉到周北屿的冷淡敷衍后，慢慢就少了，他寒暑假过年也不回家，只偶尔在她要求下，回来看过她几次，工作之后，时间更少。
“我会给你养老。”
两人打车直接去医院，到病房楼层时，今昭犹豫了会，突然松开周北屿的手，推了推他。
“应该的。”周北屿说完，站在病床前，沉默不动，空气久久安静后，方琴察觉到什么，抬眸看他。
“嗯？去你家吗？”
两人先去看的电影，出来天空阴沉，看着又要下雪，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在哪家医院。”
在京市的时候住在一起顺理成章，回到这里，突然去他家里，总有种过于亲密的怪异感。
——新年快乐。
周围变了很多又似乎没变，路边商铺换了新的招牌，马路扩宽了，路灯也一一翻新，不变的是蓝底白字的路牌，榆水巷三个字屹立在上头，小巷口那家便利店竟然还在，还是红白条纹的二十四小时招牌，在逐渐暗下来天色中，亮起了灯，微弱光芒仿佛黑夜中不倒的灯塔。
机场附近没有太大改变，只是铺上了一层陈旧，冬天的鹤鸣市依旧湿冷，天阴沉沉，像极了他们分开那天。
今昭洗漱完出去，手里捏着那个红包，在厨房看到了那道身影，她忍不住小跑过去，从背后紧抱住了他。
她思绪繁杂，放空好一会，觉得这样不行，拿出平板打开了绘画软件，打发时间。
“只是现在，我想要一个人独自生活。”
病房里，方琴在他进来时便察觉醒了，睁开眼，看到周北屿时很平静，同以前的歇斯底里全然不同，眼神如同一位迟暮老人。
“你...”周北屿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欲言又止，今昭解释，“我现在进去应该很尴尬，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情，现在又突然一下见面，大家都不自在。”
新的一年就此拉开序幕。
方琴听到那个名字时，反应了好一会。今这个姓氏很独特，少有，她几乎没有费太大力气就从记忆里找出了那张脸。
他却置若罔闻，目光径直在店内搜索着，最后定格在窗边角落。
“我和今昭在一起了。”
“你的愿望我已经完成了，我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周北屿的年假总共有十二天，过完年还剩一半的时间。
.........
她张了张唇想拒绝，又想到自己此刻处境，看了眼打着石膏无法动弹的左腿，最终把话咽了下去，对他仰头道。
“你躺着就好。”周北屿走过去，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是这样一个简单动作，她便不受控制眼里泛红潮湿。
这通电话是他隔壁邻居打来的，他妈妈在大年初一那天，上楼摔了，骨头断裂，现在在医院住院。
除了行动不便外，还要慢慢修养恢复。
今昭心里莫名涌起不安，想要和他尽快买完回去时，周北屿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女人虚弱，眼角皱纹加深，乌黑发间细看，里头竟然夹杂着几丝白发。
“新年快乐。”他转过身，低头在她唇上亲了口，柔声道，“去洗手吃饭吧，做了你最爱的菜。”
她们只见过一面，在混乱的商场门口。她却对那张漂亮勾人的脸印象深刻，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灵动逼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画出来的，一笔一划都精致。
在这个美好上午。
他脸色一瞬间和缓下来，露出淡淡笑意，迈着长腿朝她走来。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带她来看看我。”
出租车停下，两人上车，周北屿对司机报出地址，今昭诧异。
他没日没夜做题，仿佛生活除了学习就没剩其他，人也一天天沉默孤僻下去，方琴一边担心，一边又松了口气，他终于把心神放在了学业上。
“新年快乐。”她轻轻蹭了蹭他的背，布料柔软，心口也柔软。
方琴久久沉默，周北屿也并不太在意她的反应，只是告知她这件事情，他拿出手机，准备出去联系护工时，见方琴突然出声。
方琴一直都有骨质疏松的问题，从前上楼就容易扭到脚，如今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不小心摔倒便造成了脚踝骨折。
她顿时笑弯起了眼。
“你来了。”她出声打招呼，眼底还是隐隐露出了激动，从床上勉强坐起身。
高三那年，是他们矛盾最激烈之时，自从他那晚把卷子作业都撕掉后，她似乎吓到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周北屿颓废了几天，冷静下来，在学校老师领导的一轮轮谈话中，重新捡起了学业。
这些年，周北屿偶尔回来过几次，匆匆忙忙住一晚便离开，母子相对的时间少得可怜。
“你快点去看看她吧，我到楼下找个咖啡店坐坐，你好了给我打电话。”今昭再度催促他，周北屿迟疑，最后对她说，“那你找到地方发定位给我。”
“你什么意思...你不要妈妈了吗？”她慌忙中拽住他衣袖，死死抓住不放，周北屿没有挣脱，只是眼神毫无波动站在那里。
“我就先不进去了吧，你进去看看，我在楼下等你。”
周北屿沉默，同她对视片刻，没有开口，今昭接着补充，“我一个人在这边也没有事情，不如和你一起回去。”
“你要去哪...？”她愣了很久出声，男生低垂着头，他已经长得很高了，即便如此低着，也需要她抬头仰望。
“我待不了太久，这段时间给你找个护工，先适应。”
中间他爸回来过一次，大概是收到了消息，他出差频繁，少有参与他的成长，周北屿在发现离婚这件事之后，对他也并无多话，两人在客厅静坐许久，沉默以对。
京市到鹤鸣市，三小时的飞行路程，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回来，走出机场门，扑面而来的气息，有种恍如隔世感。
“以后学费生活费可以不用给我，我会自己想办法。”
许久后，方琴说。
周北屿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时停顿许久，才划开，放到耳边。
今昭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前方，转过身重新坐电梯下去，在附近找到一家最近的咖啡店，把定位发给他。
“喂，方婶。”简单的一声称呼，没有别的，但很快，他脸色就变了。
他明白，脱离这里的最好方式，就是学习，只有考上大学，才能冲破牢笼，离开这个囚禁他的地方。
他又牵了牵她的手才离开。
电话挂断，气氛安静，周北屿组织措辞，转头看她，“昭昭，我可能要回去一趟，你...”
“没关系，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睡我房间。”周北屿以为她有顾虑，仔细解释，接着停顿了下又道，“你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
“今天晚上的时间可以吗？我们现在回去收拾东西。”
今昭是在傍晚前见到的周北屿，时间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她面前咖啡续成了白开水，装小蛋糕的盘子空了，店里除她外最后一位客人推门离开后，玻璃门再度被打开。
“还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他抬起脸，眼神直视她，话语很平静。
两人又在家宅了两天，除了吃就是睡，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这种生活安逸到让她有种罪恶感，每每这时候，都会产生不真切的错觉。
“好。”今昭干脆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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