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郑栩转身,再度回到了裁缝铺的二楼。
刚刚招呼他的店小二有些诧异,因为他给的银子很多,又显得对他有些讨好,走过来问郑栩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郑栩说“不是”,又说:“还想订做一身衣服。”
刚刚为了给郑栩改袖子和领口,已经为他量过尺寸了,店小二利索地说:“好说,客官看上什么样式什么料子了,我记下来就行。”
郑栩思忖了一下,问:“要多久?”
考虑到郑栩给的银子非常多,店小二觉得可以给他加塞加急订做,于是说需要三天。
三天时间是可以接受的,郑栩打算用两天时间去摸清楚那家摔跤技馆的情况,一天时间找到那个人,然后在动手之前来将衣服拿走。
他指定了衣料,又选了一款当下文人最喜爱的款式,给定金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对店小二说:“这不是定给我自己的,尺寸不能按我的来。”
银票摆在面前,可是生意眼看要做不成,店小二苦着脸问:“那能劳烦客官请对方来量一下尺寸吗?”
章华远在京都,郑栩请不到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店小二:“他来不了,我大约知道他的身量尺寸,能行吗?”
最后郑栩约摸着用手掌和手臂的尺寸比划了章华的身量,并与掌柜商议若是衣裳不合适可以拿来返工修改,交付了定金。
再度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郑栩将自己的佩剑擦了一遍,又一次按动了剑鞘上的机关,将剑柄里面的两枚飞刀拿出来看了一会儿,没有放回去,直接放在自己的枕边,然后合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休息。
第二天他那套改做的衣裳就做好了,店小二按照他留的地址给他送到了客栈。
郑栩换了衣服,对着铜镜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而后将一柄短刀揣到自己怀里,吊儿郎当地下了楼,一副纨绔的样子,往摔跤技馆去。
按照他的计划,三日之后,他摸到了他曾经叫师父的那个人的行踪。
接下来的事情就开始变得简单,郑栩潜入那个人的宅院,敲晕了六个家丁护院之后踢开了那个人卧房的门,和那个人过了招。
十二岁之前,他的招式全都是这个人教的,所以那一回动手郑栩输得很惨,险些丧命,但十二岁之后郑栩的长进那个人一无所知,所以这一次结果是郑栩赢了。
但是被那个人打了一掌,受了一些内伤。
郑栩将曾经钉入自己身体的两枚飞刀一左一右砸入那个人的肩胛位置,废了对方的功夫,看那个人身上的血流满了上衣。
八年以来,他时时刻刻将两枚飞刀带在身边,每天都在想这一幕的发生,如今终于成真了。
他动动嘴,喊对方:“师父。”
那个人痛得在哀嚎,并没有多么硬气,让郑栩不禁怀疑他记忆里面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并不是同一个人。
他的短刀压在对方的脖子上,划出一些危险的痕迹,直截了当地问:“当初为什么要叛变?”
那个人好笑地看着郑栩,疼得哆嗦着说:“你主子都没有告诉你么?我本来也不是他的人,我为了我的主子要杀他,不算叛变。”
各为其主,原来这个人也没有当他这个徒弟是亲人过。
郑栩就不再继续问了,沉默着将人押到豖洲府的知府衙门,亮出三皇子的令牌,让对方准备了囚车将人押送回京。
他将人押送往知府衙门的时候是大清早,一身的血,押着另外一个一身血迹的男人,不少人看见了,裁缝铺的店小二都不敢来给他送订做的衣服,还是郑栩自己去拿了一趟。
[十四]
郑栩只身而来,回程的时候也拒绝了豖洲府知府战战兢兢说要派人护送的提议,又独自一个人压着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师父”回京。
还是从南城门折返,不过他没看见章华。
过城门的时候他还是四下看了一圈,没有人给他留暗号,证明章华没有启用他留下来的求助信号烟花。
郑栩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因为这个事实有稍许的放松,紧接着三皇子的其他亲卫得到消息前来接应,将囚犯送往大理寺监,郑栩就全然放松了下来。
他又困又累,又打了一架,受了伤,状态不好,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现在的他应该只想找个地方好生睡一觉。
所以三皇子也让人带了话,说郑栩辛苦劳累,不用立即进宫见他,让郑栩先好生修养一日。
郑栩牵着他的马,漫无目的地在京城宽阔的街上溜达。
他其实知道三皇子的意思,是想要单独审一审那个叛徒。
和那个人相关的事情,殿下总是对他不放心,可能这一次他只身前去一个人都没带的举动也让殿下忧心了很久。
郑栩清者自清,已经用废了对方功夫和两枚深入肩胛骨的飞刀证明了自己同殿下一样恨那个人,于是听令行事,修养一日再进宫。
但他又不想回自己的住所,看了看被他保护得很好的包袱,打起一些精神来,往章华府上走。
但章华未在南郊,也不在府上。
章华奉命主查南郊之事,一开始头绪全无,调查之时更是阻碍重重,彼时他还不清楚案子牵扯之广,只是隐约觉得不对,便去同左敬商议。
两人商议完,都觉得此时干系重大,左敬拟了奏折呈递进宫,然而当天晚上章华便收到一封密信,涉事之人、生产窝点等信息全数写在信上,章华追出去,却连送信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章华一夜未睡,看着放在案头,郑栩临走之前给他的信号烟花出神。
在这皇城之中,肯帮他,又有这个能耐帮他的人,只有郑栩。
可郑栩此时身在京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