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肖羿用的力气有些大,谢子昕的手臂上的伤口被扯了一下,他眉目间明显流露出几分痛意,肖羿下意识松了手,谢子昕便这么转身离开了。
看着谢子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医院走廊尽头,肖羿在原地站了一阵,随后罕见地略显懊恼与无措的抓了抓头发。
跑那么快,也不怕摔了。
肖羿在原地回想了很久,都没有回忆起来谢子昕手机上那张照片上的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又是在干什么,谢子昕收得很快,他只来得及看清自己的脸,光线又黯,背景都一晃而过,完全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可是,光凭这个,前后几次和谢子昕见面时的场景涌入心头,肖羿似乎缓缓明白过来所有事,一时冷汗都惊出来了。他不想往那方面想,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别的可能性,可所有解释都显得可笑而无力,反倒是最不可能的那个最有说服力。
就凭刚刚谢子昕抬头看他,那个仿佛心事被赫然戳破的神情。
谢子昕是不是……喜欢他?那种喜欢?
肖羿坐在椅子上,头脑里乱成一片。
半晌,肖羿才从椅子上站起,离开了医院,回到肖婉宁的车边时,他已经冷静下来。
见肖羿一个人来,肖婉宁问:“小谢那孩子呢?”
“他坚持要自己回去。”
肖婉宁叹了口气:“那孩子……家里条件不太好吧,很能吃苦。”
肖羿想到老城区那些陈旧的爬满藤蔓的居民楼,默然坐进车里。
肖婉宁发动了汽车,后座的优优睡眼惺忪地醒来,又拱进肖羿的怀里,肖羿把她抱好,看到妹妹膝盖和胳膊肘上的擦伤,又想起谢子昕匆忙离开的背影,心里一下很不是滋味。
谢子昕做了多少人做不到的事,却又这么轻描淡写地离开,他好像不需要感激涕零、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徜徉在自己那个封闭的世界里。肖羿是哥哥,看见妹妹有危险,他会跑向她,可谢子昕呢?他又是因为什么?
车平缓地行使在马路上,肖婉宁已经告诉肖羿的老师他需要好好休息两天,这会儿直接送他回家。
肖羿看着窗外闪烁而过的街景,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肖婉宁道:“姑妈,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嗯,你说。”
“谢子昕在读职高,他今年高一,我想劝他转到普高。”肖羿开门见山,简洁又笃定地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一定非得是我们学校,他英语好,其他文化课成绩应该不会很差。”
肖婉宁诧异道:“小谢是职高的?哪个职高?”
“乐华。”
肖婉宁本以为,既然是小羿的朋友,那应该也是和小羿差不多教育背景的孩子,却没想到,谢子昕居然在读职高。
肖羿的姑父,也就是肖婉宁的丈夫是市教育局的公职人员,先前在给优优做检查时,肖婉宁就和丈夫打电话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优优的父亲也吓得不轻,连忙想赶到医院来,肖婉宁安慰他说孩子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她们马上也要回去了。
姑父答应下来,也在电话里说了和肖婉宁对谢子昕说过的一样的话,说那个孩子是他们家一辈子的恩人。
肖婉宁沉吟一阵,道:“我知道了,如果小谢有这个想法,我和你姑父会尽力帮他。他同意的话,你让他和他父母商量,赶紧准备,下个学期是最后可以转的机会,以后没机会了。其他学校可能没那么容易,我在咱们学校走动一下,毕竟咱们是私立的,可以灵活点。然后就是考试,我们只能帮小谢把咱们学校考试资格拿下来,这个教育局那边这几年也查得严了,如果考试有造假作弊的问题,那麻烦很大,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要考核通过,咱们学校肯定能进,小谢就把职高那边的学籍退掉,然后在我们学校注册学籍,重新从高一开始读,有你姑父在,教育局学籍审批的事不是大问题,都有合规先例在的。”
肖羿皱了皱眉:“他父母……”
肖婉宁:“怎么了?他父母那边有问题吗?”
肖羿:“谢子昕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过后找机会问一下他。”
“必须得尽快了,现在已经五月份,审核考试大概在七月中旬,小谢读的毕竟是职高,文化课学得没那么紧凑,复习没多少时间的,让他尽快做决定。”肖婉宁道,“还有,你让他回头把中考成绩告诉我,如果离录取线差得太多,可能还得走动一下别的地方。”
肖羿点点头,心中却丝毫没有放松,他到底还只是个象牙塔里的高中生,对这些社会交际也只是模模糊糊地在门外摸索,他知道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更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完成的。
肖羿完全不知道谢子昕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他现在监护人是谁,这些事都得问问清楚。
肖婉宁:“对了,小谢那孩子有被处分过吗?学籍档案上有没有记过之类的?”
肖羿沉闷地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有处分的话也有些难办,不过最重要的事还是通过考试。”
肖羿点点头:“姑妈,谢谢你。”
“小谢是个好孩子。”肖婉宁温和道,“换个好一点的环境,静下心来,之后好好学习,没人会抓着他以前的事不放。”
肖羿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帮谢子昕做这件事,明明谢子昕从未提过一丝一毫想要转普高的意思。也许是因为谢子昕救了他妹妹,他和他妹妹一家都无从报答,也许还是因为,就像肖婉宁说的,谢子昕值得一个更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