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椋刚刚关掉直播把绷带拆好提前涂好药膏,转头就看见熊孩子还没睡,半夜爬起来开冰箱闹腾。
她不由得仰头吐出一口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缓解已经胀直到酸痛的肩膀。
“你半夜不睡做什么?”抓鬼吗?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微凉的温度,叫裴辰后背一激灵微微的心虚了一下,手指甲扣紧冰箱门里,小步小步的试图把自己挪走。
顺带着努力转头辩解道:“我只是饿了,想要爬起来拿一杯牛奶!”
“我们家没有牛奶。”裴椋纠正他话语中的错误。
“我们家为什么会没有牛奶?”熊孩子率先蒙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这个答案,不过对上眼前的视线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那——那我就是来拿吃的,反正我就是饿了!”
“冰箱里也没有吃的,非要说的话,可能还有两瓶营养液。你就算是找理由好歹也找一个靠谱的。”
裴椋不得不提醒他一下残酷的现实。
熊孩子愣住了,站在原地彻底的不敢置信,“为什么我们家什么都没有?”
“……”别说,这问题还真回答不上来。
裴椋想了一想最近的情况,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在晏词那边解决的,偶尔带一些外卖,基本上也就是当天吃完,能够囤积下来几乎没有。
再加上裴辰不提,她也就没在意这方面的问题。
以至于现在她不得不转移话题,“问题歪了,你半夜来找冰箱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想拿点猫粮给姜小牙分享!”
裴辰抬着头,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理由用的也的确很正当。
“那你明天自己去买。”裴椋没懂为什么就这点事还需要弯弯绕绕兜一圈子,索性直接扔给他一张纸币,紧跟着合上冰箱柜门,“抓紧点睡觉吧。”
闻青斐那头终于是忙完了赶回来,她半夜又是顺手翻窗进来,身上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身行色匆匆的样子,裴椋刚见到人就顺手扔给了她一瓶冰水,“怎么着?你人总算是插上翅膀飞回来了?居然还飞了两天。”
“你可别调侃了,我这一趟光是回来就废了不少力气,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我搭上线了,一群人恨不得凑到我跟前来卖人情,什么事也要几个通讯不停。”
闻青斐一靠下就恨不得立马闭上眼睛,伸手搓了搓眉心话语抱怨。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提前享受了。”
“享受什么,我头疼的慌。”闻青斐驳回了一句,随即正色开口开始说正事,“而且C区那块地我拿到了资料,那地方位置不错要建造的地方不大,倒是足够我们控制一下供给金属的数量,唯一问题是——”
“那地方很难缠。”
裴椋动作一停。
闻青斐也没等着她问,而是继续沉声说下去,“刚好那块地方就在西区最混乱的地带中心,原先供给建筑机械零件的是本地的一些小型渠道,一定程度上是已经脱离了罗科的垄断但又被垄断的更全面,是如果打不通这一层受到的阻碍,受到的阻力只大不小。”
她就说老狐狸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松口,直接给了一块地出来。
这与其说是给出一个机会,倒不如说是给出一道难题的挑战!
她们想要搞机械零件的供应,本身的存在就是触动这块蛋糕,触动N9这种大财团还能说远在天边暂时察觉不到,就算是察觉到了手也很难伸的这么快,能够留出足够时间脱身。但触动C区的地方私人渠道就不一样了,这其中面临的不是同一个问题。
闻青斐忍不住低骂了一句,“也怪我没事先问一句这区的地,不然就不接下这块烂摊子了。”
“这烂摊子已经超乎了你的想象?”裴椋倒了一杯水,冰凉的温度很快叫掌心冷下来。
“嗯。”
裴椋当然明白其中难题,她手背上的青筋关节绷紧,声音镇静下来,“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把那资料提供给我一份。”
闻青斐那边的事情大概交流完,但C区的棘手并不是几个小时能够解决的问题,裴椋大致浏览过一遍资料后还是准备按捺下来,主要是为了验证她自己的一个猜想。
而今天的直播也相应了晚了一些时间,等再打开的时候弹幕已经等到焦躁。
【今天直播什么?】
“今天直播……金漆木雕铜雀台。”
眼前人的声音越过头顶,顿了顿后重新开口,似乎又压出极轻的音调。
弹幕则是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表达疑问。
【等等,谁来告诉我铜雀台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这回事?楼下有知道的吗?】
【去你的……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估计这问题是没有其他人能答出来了,还是直接问大佬吧。】
【用觉得直接问是最好途径了,花费时间找资料都不一定能找出来。看吧,平常时候的课代表已经在此时消失了踪迹。】
裴椋扫到屏幕手腕一顿开始扣紧卡槽,解释道,“铜雀台属于潮州戏剧里的一个场景代指,至于在现实中的铜雀台——”
因为一个夜梦金光所获吉兆而建立,于漳水之上,彰显平定四海之功,檐角如展翅欲飞,故名铜雀台。
裴椋顿了顿,“不过今天要雕刻的主题其实确切点来说《徐晃射锦袍》。”
她说着顺带把木料拿到铺到台上,然后就直接占据了整个直播板面。
刻刀紧紧依偎在旁边,难得的在此刻对比下显出小巧玲珑来。
赵倩刚拿起的杯子顿时顿住,抬头看着屏幕上的那块木料,她寻思这不是大佬平时的工程量啊!
“而且这——”
“雕的完吗?”
说得好,这也是直播间其他弹幕想问的问题。
整个版面几乎可以预见工作量了,裴椋倒是淡定,“还行,”
眼前人依旧是一身随意的黑色短袖,挽起袖子挑了把刀和凿子出来才开始动作,木料的构图草稿沾湿了了一层水,紧紧贴在木料上,清晰可见每一步的走向!
木为纸,刀为笔,放到此时倒是成了最恰当的形容。
裴椋手腕稳稳当当,刀尖陷入木料里一层层推进,通雕算是潮州木雕里最独特的表现形式。
每一个环节相当苛刻,因为通雕属于多层次的镂空,但凡手下有哪一个错位,整块木雕都得毁于一旦。
裴椋直接剔除多余木料,她下刀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开胚。
由表及里由浅入深,跟随着刀尖的角度层层推进削除层次,潮州木雕遵从的就是一个有刀路就有通路的道理,只是处理不好会影响整体效果,所以更考验工匠的功力。
陈毅动也不动,就这么愣愣看着,其他弹幕最开始还在。问各种角度刁钻的问题,但到了此时,却是一心不再想其他,而是盯着屏幕上的每一个动作不放。
秦年秋难得打开直播间,刚刚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旁边人还有人好奇的放下手里杯子,扭过头来询问:“年秋姐,你在这里看什么呢?他们人都去一块了,不跟着一起吗?”
秦年秋搭着光脑甚至没有回头,只出声道;“嗯,他们去就去了。我在这看个直播。”
直播间里的光线并不亮甚至可以用昏暗来形容,但是手上刻入木料的动作却恍若清晰可见,拉拢着观众的视线。她手臂线条在雕了这么些后终于开始慢慢流畅有力起来,不再是先前能一手抓的情况,手背跟着绷紧青筋。
裴椋骨节分明,整个后背全是汗,短袖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粘在了背上,额前也必不可免的滴下汗来。
整个通雕人物的工程量就是大——
庞大。
陈毅在心里无声的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眼皮抖了抖,整个嘴唇微微动起来。
潮州木雕的戏剧人物图不是没有出。
但这种年纪的不能说少有,只能说就没有。
基本上都是入行十几年的老师傅才会开始去尝试挑战,然而这已经相当于他们做上了半辈子的目标才开启起点。
就连陈毅也是一样,他也就是前两年才刚刚开始上手,一直停在路上没继续。
木雕潮剧人物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人物神态等等,这些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需要练个半辈子才能够完全把控的东西,就连陈毅自己都不敢担保能否顺利完成。
眼前人却是一上来就够上去这个最高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