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指着大房的儿女,轻声道:“你们回来的急,晌午时孩子们正在上课便未让他们过来,”顿了顿笑着说:“二弟妹,他们便是我那些不争气的儿女,快过去给你们二婶行礼。”眉眼间带着一丝骄傲之色。
太太焉能不知大嫂打的其主意,再看看旁边神色依旧懵懂无知的玫儿,心中憋着一股气,忍着怒气含笑道:“大嫂可真会开玩笑,我看侄儿侄女们皆是玉树兰芝,有出息的很。”
“二弟妹莫要夸赞他们,省的他们自满骄傲。”
太太含笑的看了眼身后的王妈妈,王妈妈躬着身子轻声出去,半盏茶功夫回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盒,太太低笑道:“这是我为侄子们准备的见面礼。”
大太太眉眼一跳,推辞道:“弟妹,无需这般客套……”
王妈妈躬着身子,在众人面前轻轻打开木盒,一下子……众人的眼睛直直盯着里面的东西,太太含笑道:“我随你们二伯一直在外外任,除了睿哥,其他人皆是初次见面,遂准备些许薄礼送与你等,望你们莫要嫌弃。”
齐哥媳妇得了一只云鬓花颜金步摇,几位少爷每人得了一块松烟墨,至于两位庶出姑娘一人一只金镶珠宝蝴蝶簪,玲姐得了一块玲珑翡翠挂坠,而最小的望哥得了一只福字金锁。
大太太看着儿女手中把玩着爱不释手的物件,眼睛不住的抽动,二弟妹这么大手笔,莫不是想与她打擂台,她给二房子女的见面礼,也不过每个荷包中塞了五个小金鱼。
大嫂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太太心中甚是满意,隧道:“这些东西乃是我的一番心意,还妄侄儿们不要嫌弃。”
大房子女眼神一同看向大太太,她唯有神色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既你二婶那般心疼你们,你们就收着吧!”
众人喜不自禁的将东西拿在手中,便是齐哥媳妇也按奈不住脸上的喜意,看着手中的云鬓花颜金步摇嘴角微微上翘,这般贵重的东西,二婶说送人便眼不眨的送人,想必二叔这些年在外当官,怕是没少从中捞银子,想及此,看着二婶眼神越发幽深。
大太太瞥了她一眼,心中冷哼:眼皮子浅的东西。
只见太太拿着丝帕捂住嘴角的笑意,淡笑道:“大嫂,还是你了解我,若侄儿们不收,我这心里委实不好受啊……”
大太太讪笑道:“让二弟妹破费了。”相比她送的那些小金鱼,二房这边则是明目张胆的将东西摆出来,这不是打她的脸吗?怪不得二房那些庶出子女收到荷包后,神色动也未动。
太太含笑道:“侄儿们喜欢就好。”
这时,老太爷由两个儿子搀扶着走出来,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问安,太太眼神不经意间瞥了老爷几眼,公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惩罚他。
刘仲修眼角撇过太太的神色,难得一板正经的脸色渐渐泛起了潮红。
大老爷轻声道:“爹,您慢点。”扶着他爹坐在上首。
老太爷眼神望下去,只见厅中儿孙满堂,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大笑道:“如今才是真正的人丁兴旺。”
刘仲修低眉顺耳的站在一旁,内心很想质问他爹,既这般您为何抱怨他纳了这么些妾室,若没有她们,他膝下又怎能有如此多的子息,不过这话也只能憋在心里想想。
大老爷附和道:“爹所言极是,咱们家好久没这般热闹了。”
老太爷不住的颔首,又问道:“老大媳妇,晚膳可有安排好?”
大太太福了福身,恭敬道:“爹放心,席面儿媳已安排妥当。”
“那便开饭吧!”
众人皆在厅中用膳,不过分为男女两桌席面,席面中间用屏风隔开,对此二房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因为太太一直这般约束他们。
入座后,众人凝神屏气的听老太爷发话,只见他看着身后站着的两个儿媳妇,淡淡道:“老二媳妇,今日你方回来便跟着入座用膳吧,老大媳妇也是,这些年主持中馈,甚是辛苦,今日一家人团聚,便没那么多说道,一起用膳便是。”见她二人欲言又止,又道:“有丫鬟伺候我用膳就是。”
话已至此,大太太与太太唯有一同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爹的体谅。”
大太太回到桌前,只见齐哥媳妇站在她身后,大太太含笑道:“你也入座去用膳吧,你祖父这般说,娘又怎会明知故犯呢?”
齐哥媳妇神色感激的对婆婆福了福身。
大太太看了眼桌上众人,淡笑道:“用膳吧!”
女眷这边方拿起筷子轻声开动,两位太太各自瞥了眼自家的姑娘们,还好……礼仪规矩俱是有条不紊。
就这般无声无息的用膳,直至老太爷放下筷子,众人方轻轻吐出一口气,老太爷年岁大了,用膳十分的慢,众人唯有等着老太爷吃完方能放下手中的筷子,只听老太爷含笑道:“知晓你们等的不耐烦,可谁让我是老人家,上了岁数这口齿就是不太灵光啊……”
众人忙道:“孙儿们不敢有这等想法。”
这时丫鬟撤掉中间的屏风,身后随伺的丫鬟伺候老太爷漱口,他方转头看向女眷这桌,淡笑道:“你们不必紧张,老头子也不过是说说罢了。”顿了顿又道:“老大媳妇,老二他们一家回来,院子可有安顿妥当?”
“爹放心,自打知晓二弟一家要回来,儿媳早已吩咐好奴仆将其院落重新收拾,只待他们回来。”
“如此就好。”
这时太太开口道:“劳爹爹操心,一应东西大嫂准备的俱是井井有条,儿媳及孩子们无半点不适。”
老太爷含笑道:“这我就放心了。”眼睛看向老大媳妇又道:“老二一家方回来,明早为父准备带家中孙儿们去祠堂,告慰先祖。”
大太太轻声道:“爹放心,儿媳这就遣下人准备。”
老太爷颔首:“你办事我放心。”
用膳后,两房主母领着儿女们一同回去,到了分岔口,两房人互相福了福身,各自离开,回去路上,王妈妈耳语道:“太太,老奴瞧着大太太脸色不甚开怀。”
“这还用想吗?”太太勾起嘴角,冷哼道:“我送给大房子女们的见面礼与大嫂比下来,乃天差之别,再加上用善时,公爹言语间的敲打,大嫂脸色如何能好?”
“您是说老太爷对大太太有诸多不满?”
太太冷哼一声:“这谁又能知道?”不过以大嫂死板不知变通的性子,老太爷那般狂妄之人怕是被她拘束的紧。
王妈妈想了想,又道:“您不等等老爷吗?”
太太淡淡道:“老爷那人的性子最是反复无常,便是答应的好好的,说不得旁人半道拦截直接携香而走了。”
“太太……”
“无须在意,真希望……”老爷被公爹暴打一顿方能解她心头之恨,若不是打算三日后回娘家,她定由着公爹暴打老爷。
王妈妈也知晓老爷是多情的种子,此次回京,以老爷喜新厌旧的性子,府中后院怕是又要新添几位姨娘了,唉!也不知那时太太又会如何动怒。
三姐挽着刘湘婉的胳膊,轻声道:“祖父脾气虽阴晴不定,可当真是真性情?”
“谁说不是呢?他老人家许是看透了世间百态,花甲之年便不再遮掩真性情,一切皆随他心意而为。”
“若我们也能像祖父那般恣意妄为的活着就好了。”
三姐怎又在胡思乱想?
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
唉!三姐总是这般异想天开!
刘湘婉头疼道:“三姐,此话莫不要让母亲听到,不然定要重重罚你。”
“知道了……”以往在苏州还能在园中随意欣赏府中景致,有娘在,想说什么从来不需要顾忌,如今回到京城,条条框框的规矩真是压死人。
“六妹,你院子如何?”
“尚可。”
“要不我去你那里坐一会儿,可好?”
刘湘婉挑了挑眉:“我倒是无所谓,若母亲允许,三姐去便是。”
三姐小声道:“我就是怕被娘念叨,才想去你那躲躲。”
刘湘婉扶额长叹:……
“六妹,要不你替我去娘那里寻个借口,就说找我有事,可好?”
刘湘婉脸色稍黑:……三姐原是这般打算……
“三姐,恕妹妹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候我可不敢触母亲逆鳞。”说着向前快走几步,飞快道:“若三姐过来,妹妹定亲自扫地焚香在房中等你。”
“六妹,你太没意气了!”被甩在身后的三姐气的跺跺脚。
此举正好让太太瞧见,黑脸道:“又这般不知体统,跟我回去。”
三姐脸色讪讪道:“娘,六妹找我有事,如今天色已黑,不如明早女儿给您请安时在听您教诲。”
“无需跟我打官腔,马上跟我回去,不然我定不顾什么颜面,便在此地惩治你一番。”
“娘……”三姐颓丧着肩膀,有气无力道。
身旁的王妈妈给她使眼色,劝解道:“姑娘便随太太走一趟,太太这般告诫您,也是为了您好。”
闻言,三姐眉头不展的闷声道:“知道了。”
大太太回到房间,郭妈妈知其生气,小心的端了杯温茶放在她手边,轻声道:“您先喝杯茶顺顺气。”
大太太虽抿了一口,却抵不掉心中的怒气,余怒未消道:“二弟妹着实太可恨!”她就知道,似二弟妹那般的棒槌脑袋,怎能是好相与之人,这些年她们妯娌不在一处,让她险些忘了二弟妹是行事毫无分寸之人。
“太太,您犯不着同二太太置气,咱们老爷不似二老爷一直外任,尤其这几年二老爷更是捞到苏州知府这个肥差,老奴可是听人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必二太太如今富裕的很。”
“哼,不就仗着二叔捞钱的本事,竟敢当众打我的脸。”大太太越想越气,气急败坏道:“早知这般,还不如让他们一直外任到死,也好过今日这般光景。”
郭妈妈忙低声劝道:“太太,您便是再生气也不能乱说胡话,若让老爷听到,可如何是好。”大老爷与二老爷向来兄友弟恭,旁人但凡说二老爷一句不是,皆会惹来大老爷滔天怒火。
大太太身子一顿,憋气道:“若不是顾忌老爷的颜面,我定会狠狠下二弟妹的脸。”此话一出,她方将心中憋闷之气,慢慢舒出去,淡淡道:“晚膳时公爹交代的事,你亲自去办,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毕竟明日事关祭祖的大事,不能出现丝毫纰漏。”
郭妈妈福了福身,低声道:“您放心,老奴定会再三检查,不让其出现任何差错。”
“嗯……”大太太脸色渐渐好转,低声道:“唤丫头们进来伺候我洗漱。”
“太太不等老爷吗?”
大太太淡笑道:“二叔初归,老爷今晚怕是会跟二叔把酒话家常。”
“如此,老奴这就下去唤丫头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