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怀也没凶她，语气也不冷，可沙棠自觉没有遵守约定，没有听他的话，所以心虚愧疚。
若是有办法证实温聿怀并非温鸿的孩子，那就是他的死期。
温鸿忍不住拔高音量：“怎么，你以为我说的话不算数？”
云琼死后，温聿怀说的那些话，仿佛一颗定心丸，让温鸿有了勇气去相信。
沙棠记得自己那时候在发抖，着急又害怕，可说出“我不想杀他”那句话时，似乎将一切情绪都发泄出去了。
温聿怀看了一眼，没有多问。
温聿怀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没什么情绪波动道：“是么？”
除了闻今瑶。
如今想来，确实不该。
温聿怀晚上问她：“为什么去？”
可现在，他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令他有所期待、欢喜的人。
因为极亲近的血缘原因，他们根本测不出来。
沙棠抓着衣袖，努力道：“我明天……一定不去。”
他知道，温鸿指的是那些在传温家招惹了灾星的话，而那些人口中说的灾星指的就是他。
何况温聿怀真的是温鸿的孩子吗？
温鸿对他的态度变了，在这个男人眼中，时不时就能瞧见没能好好隐藏的心软和愧疚。
“你昨晚用了术法？”温鸿沉声问道。
两人坐在湖边钓鱼谈话时，有侍从上前弯腰对温鸿耳语，随后神色恭敬地退去一旁。
温家的孩子吗？
沙棠坐在床边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他，细声道：“少主和闻小姐要我去。”
温聿怀也知道，那不仅仅是“很好”两个字就能描述的。
温雁风低声冷笑，改了主意。
小青峰秀水湖边，摆放着几根青涩的竹竿，温鸿坐在摇椅上，望着平静的水面，余光扫了眼旁边坐着温聿怀。
想到这里，温聿怀脑海中忽然闪过沙棠坐在床边低头看书的一幕，眸光微颤。
如果是以前，温聿怀也许会感动于父亲的回头。
“那是你不想做的事情，所以你拒绝是正确的。”温聿怀淡声道，“顺从自己的想法，拒绝后的心情如何？”
温鸿冷哼声，打断他道：“那他们也只能称赞我温家的孩子个个天赋异禀。”
沙棠有些意外温聿怀会跟自己说这些，却很认真地听着，以目光回应温聿怀她记住了，但想要她做到这些，一时半会很难。
温聿怀也不需要沙棠立马做出改变，他并非要想要教会沙棠什么，只是想她别忘记当时的心情。
趁着温鸿心软的时候，温聿怀想从他这里获得更多的消息，所以温鸿让他去哪就去哪，有时候也会说些话来试探温鸿如今对自己的底线。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数行，再叫来自己的亲信道：“去亲自交给水巫山的灵秀仙子，要她按照我说得做，得快。”
与闇雷镜一同出生，确实可以被称作是“灾星”。
温聿怀也知道要沙棠拒绝别人很难。
记得小时候，还能在他身上看到许多表情，愤怒的、难堪的、仇恨的、尖锐的，许许多多，直到他经历的越多，变成了如今与任何人都冷淡疏离的模样。
温聿怀在心中冷笑。
“你那点力量，无伤大雅。”温鸿望着湖面说，“以后你想动用力量就用。”
温聿怀也是仗着这点才敢信口雌黄的吧。
她不敢抬头，温聿怀只好在沙棠身前蹲下，让她低头也无法躲避地看着自己。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亲儿子的，温鸿心中就存了几分愧疚。
他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
只有在闻今瑶面前，他才会露出几分温柔。
沙棠点点头：“我真的不想……”
带着点嘲讽的声音落入温鸿耳里，惹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又忍了忍。
话越说越小声，迟疑。
那应该是她现有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反抗他人，顺从自己的时候。
这个儿子长大后变得十分冷淡。
温鸿脸色有些难看，冷声道：“让那些跟着流言蜚语瞎传的人把嘴闭上，如果明天我再听见有人说这些，就把他们全都逐出青州。”
那天在雪谷对他说不要死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温聿怀有瞬间的失神。
温雁风得知温鸿的做法后，独自在屋中沉默许久，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景色，认为温鸿实在是老了，竟然会被温聿怀的三言两语欺骗。
他让沙棠在屋中待着，别出去，也不要去见云祟，但沙棠还是去了。
瞧她害怕的模样，温聿怀反而皱起眉头：“我不是怪你。”
“……很好。”沙棠无法具体描述当时的心情，只低声道出两字。
温聿怀望着她乌黑水润的眼眸说：“二夫人要你杀我，你拒绝了，那是出自你的真心吗？”
沙棠听得怔住。
如今想起，那应该是……愤怒吧。
“温雁风是个自恃身份爱面子的小人，他不会当你的面发怒，所以就算你拒绝他的要求，他也不敢强求硬来。”温聿怀盯着沙棠说，“闻今瑶爱装天真无邪，会动手，但也爱面子，她这种人，从小被众人捧着，几乎没有碰过壁，你强势时，她反而会变得弱势。”
温聿怀瞥他一眼：“那少主怎么办？若是让人知晓我的力量不逊于他……”
温聿怀望着湖面，闻言只嗯了声，没有半分犹豫。
曾经也几次动摇，想着也许他是我的儿子，每次这么想，云琼和温浔在一起的那幕就会浮现在他眼前。
温鸿由此想到云琼常常在他身前骂的话，她看不上闻家的人，也看不上闻今瑶。
他无法理解温鸿对云琼的执着，那个女人背叛了温鸿，带给他如此大的侮辱，怎么还能对她深爱不已？
温聿怀见温鸿许久没说话，余光扫了眼，主动开口道：“要我去静思堂吗？”
顿了顿，温聿怀问她：“你不是拒绝了二夫人吗？”
侍从听后有些惊讶，低头应声离去。
温聿怀只有晚上回去的时候才能见到沙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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