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才醒来。
守夜的是雪音。
她见夏宁醒来,凑过头来,仔细问道:“姑娘醒了?可有不适?”
眉眼间的担忧不像是假的。
夏宁朝她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让你挂心了,我还不错,只有些饿……”
她气血亏虚。
精神看着有些差。
说话更是虚弱无力,毫无中气。
活脱脱成了一娇弱病美人。
雪音见她开口提了要求,立马道:“姑娘稍等会儿,小厨房里温着清粥,奴婢这就去取来。”
雪音离开后,夏宁敛起面上的笑容。
或许,她早已被卷进权利争斗的计算之中。
这次病发突然,九死一生。
她吃住皆在将军府,能近她身的人屈指可数,能下毒害她的人仅有府医与雪音。
雪音虽对耶律肃心有爱慕,但她身份特殊,即便夏宁这外室颇受耶律肃宠爱,也对她这个侍女身份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毕竟雪音受宠的话,那是直接能提妾室的。
而夏宁此生,再受宠,也只是一卑微外室罢了。
至于府医——
他受命医治夏宁,若还偷偷下毒害他,岂不是自己寻死?
那她的毒是谁下的……
是在将军府中,还是在将军府外……
她蹙着眉,趁着此时精神尚佳,一一细思。
想的过于投入,连耶律肃进来都不曾发现。
等人在床边坐下来,她才回过神来,诧异的看他。
以及——
他端在手里的瓷碗。
里面盛着飘着热气的清粥。
诧异之后,便是感动与受宠若惊。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眼眶微红,“怎好……让大人……做这些……奴自个儿……”
可身上实在无力。
最后还是耶律肃半抱着她坐起,又在她背后塞了两个引枕让她靠着。
一手握着白瓷小勺,舀了一勺,略吹了两下才递到夏宁唇边。
这番动作温柔,但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不见星星点点的柔情溢出。
夏宁垂了眉,苍白的脸颊上透出些许粉色,半敛的眼睑,轻启唇瓣。
含住白瓷勺后,掀起眼睑,偷偷娇羞的看他。
欲说还休。
最是动人。
耶律肃眉心一皱,抽回瓷勺,冷声道:“好好吃粥,吃完有事问你。”
夏宁被说了,也不害怕。
似是想对他笑。
又因无力,只能扯下嘴角,柔弱无力的答道:“奴……知了……”
耶律肃做不惯伺候人的事,动作生硬又快。
烫了夏宁几次后,她红着眼睛小声说‘疼’,得了耶律肃不耐烦的一句‘矫情’,速度倒也慢下来了。
一碗清粥,夏宁喝了个精光。
胃里熏得暖暖的,连人看着也精神了些。
她扬起笑脸,慢吞吞道:“奴还……想……”
不等她说完,就被耶律肃一口否决。
“你几日滴水未进,不可吃的过多。”
夏宁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耷拉着眉眼,毫不可怜:“奴听大人……便是……”
她靠在引枕上,藏在烛火暗处。
眉眼看着模糊,平添些许温柔。
但这温柔只是虚弱的伪装,她的眼神失了光彩,看着他总是炙热直白的眸光也黯然失色。
令他看着不悦。
夏氏,不该如此模样。
这一切,或许皆因他而起。
夏宁吃了个半饱,身子慵懒,眼神有些无力的望着耶律肃。
不知他眼神几经变化是在想些什么。
夏宁只想他快些早,好让自己早点休息养好身子。
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实在太令人难受了。
万事,都不如她恢复身体来的重要。
可耶律肃全无要走的意思,忽然开口问道:“夏氏,你难道对自己身子忽然高烧不退毫不怀疑吗?”
夏宁内心哀嚎一声。
非得在她如此虚弱的时候谈论这事么。
就不等个三四五六天的?
“不怀疑……”她看着耶律肃的眼神变化,似是想要探究她这话的真假,自己只维持着无力的表情,缓缓说道:“奴原是……娼籍……难免会遇上些……渣滓,用了各种手段要强,妈妈说过……身上任何突然变化的可以征兆,都有可能是……中了毒……奴此次是否是中毒了?”
断断续续的一段话说完后,换做她求助般看向耶律肃。
耶律肃心中闪过一丝讶然。
面上却透一抹嘲意:“你当真在天青阁学了不少。”
夏宁只当是褒奖之言,虚弱语气里带了些娇羞:“若无这些……本事……奴怎会有幸成……为大人外室……”
只换来他一声冷哼。
夏宁抬起手去拉他的衣袖。
动了手指,疼的狠狠倒吸一气。
她举起双手,这才看见了自己十根手指头都被绷带裹了起来。
瞬间慌了,眼神求助的看向耶律肃:“大、大人……这……这是……”
这般举着双手,十根手指裹得臃肿,看着分外滑稽。
没一点规矩矜持可言。
耶律肃眉心微皱,将她的手按下。
“手指都还在,你这么慌张作甚。”
夏宁继续睁大了眼,显得眼神愈发无力,但语气却是结结实实吓到了:“难不成昨晚奴家凶险到了要断指保命?”
耶律肃:……
内心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夏氏——
该说她胆小,还是胆大才好。
“怎么,这会儿才后怕了,方才说中毒时不还挺镇定的么。”
夏宁的脑袋幅度极小的摇头,眼眶泛红,“大人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