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不法天平,往还易成。”
一字一个动作,邪月老伏在地上时,心里惊骇莫名。
他毕竟曾经是元婴期修士,尽管离开苏息狱海的死壤后,他修为大降,但以他的见识,他还是感应到了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正在扭曲当下的现实。
邪月老听着火焰燃烧声,作为逆天修行的修士,他还是忍不住通过身侧灯盏光亮的表面试图去窥视那火焰。
然而他只是扫了一眼,当那些黑火中的无法形容的符文映入眼中时,邪月老突然爆叫一声,双眼直接流出鲜血来。
但好在并无性命之危,等他稍稍回过神来,很快发现自己体内几十年的死壤藤萝突然扭曲着从七窍中争先恐后地钻出体外,而他的修为也冲破了多年的束缚节节攀升。
筑基、结丹、元婴……灵气一路撑破了他的经脉,最终月老庙中,一道澎湃的灵气柱冲天而起。
元婴境界!修为回来了!甚至此番绝处逢生之下心境突破,不久后就有望化神步入大修士之列!
并且脚下的烛台依次点亮,其地上奇怪的符文并不是祭奠仪式,而是一块传送阵——直接将五十里外的大传送阵之一连地皮带阵坛传送至此!
想搬这样的传送阵,非得抽干五个化神期修士的灵力不可,但眼下只是须臾间,传送阵便已然逐渐显露形态。
阵符成形、灵力灌满……等外面那些人辛辛苦苦破阵进来时,他早就逃离此地了。
“你,还有两次机会……很快。”
留下这句话后,转眼间,眼前邪神的气息消散。
走了吗?
终于走了。
邪月老知道这邪神的意志只是临时在此,祂多半已经收取了他的代价,正在和那具“人身”融合,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关注外面的事。
他松了口气,站起来斗胆看了看眼前这一团黑火。
它上面那些奇怪的符文已经淡了许多,没有刚才那般直刺人心神了。
“石秋,看看,这便是凡人无法企及的伟力。”
邪月老眼底略有唏嘘。
“祂神降的躯壳,皆会成为陨兽,等下火陨天灾来了,这一郡十数万人,就要同葬了。”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看着地上逐渐充盈起灵力的传送阵,一脸狠戾道:
“待老夫脱身,马上寻个僻静的洞府突破化神期。这些御龙京的废物,就放他们和陨兽继续玩吧……”
多年夙愿桎梏一朝得破,邪月老甚至想放声大笑一场,但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就猛地一收。
一个纺锥般的火茧中,一只眼睛睁了开来。
这火茧诡异非凡,周围的风絮、烟尘都只是穿过它,而接触不到它的实体。
它仿佛是一处独有的镜花水月,却酝酿着大地上最可怕的灾难,火陨天灾。
……
李忘情在黑暗里摸索着。
这里是棺材内部,这棺木看起来破败,实则应是苏息狱海出产的灵材,是件不弱的法宝。而且内壁周围同样贴满了符箓,手按上去便如万钧山岳一般难以撼动。
她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动静,只有这一方小小的棺材困束着她。
“我是来做什么的来者……”
李忘情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并不是失忆,而是人莫名变得迟钝了些,好一会儿才回想起刚才的事。
刚才的变故几乎是一个呼吸间就结束了。
她操纵着鹿头世子这个傀儡去拔匕首,匕首□□的一刻,棺材里的人骸像是解除了封印
一样化作了一堆布条。
里面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如果不是阵眼,那司南阵盘为什么会指向棺材?
里面那些布条也活了,似乎第一个想吃她,但不知为何退缩了,紧接着去找第二个目标。
新嫁娘忙着逃命,把石秋推在地上……
李忘情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她被拖进了棺材里,失去了意识。
多久了?应该没多久,她身上被划出的伤口还未结痂。
最难受的是她的灵力已经完全枯竭了,锈剑变回了簪子,不知道掉在棺材里哪个角落,此刻她与一个虚弱的凡人没什么两样。
李忘情尝试推了推顶上的棺材盖,这棺材盖好像有禁制,关上了就无法从里面打开。
她摸了摸乾坤囊,赶紧掏出几颗恢复灵力和伤势的丹药咽进去。
令人绝望的是剑修的抗药体质让她灵力恢复得极为缓慢,不可能以完满状态去挣脱棺材再次尝试破阵。
这回是真的要凉了,可能直到她死,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被困在棺中了。
“丹灵,素魄……这回你们真的要帮旺旺师姐烧书架了。”
万策已尽的李忘情撑起身打算用蛮力去抬棺材盖,却忽然腰肢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腰上箍着一双手。
她身形一滞,大气也不敢出,身下的尸骸……或者说是刚才拖她进棺避难的鹿头世子寂静如故。
几个谨慎的呼吸过后,李忘情没有察觉到杀机,开始壮着胆子去摸她遗落的锈剑。
“按炼尸术的法子,应该在天灵下打一条符箓或扎一根法锥,倘若还未发动,这东西就不会擅动伤人……”
李忘情喃喃念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顺着臂膀伸向尸骸的头部。
片刻后,她僵住了。
“……”
她摸到了那面刺绣绸缎质地的红盖头。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花,这条红盖头是鸳鸯绣花的样式,是那个新娘带来的,刚才,应该是盖在那个鹿头世子头上。
此刻,这红盖头下面是一个人脸的轮廓。
……这他娘的不应该是个鹿头吗?鹿呢!什么时候长成个人的,一言不合当场成精吗?
就在此时,她腰上的手动了,顺着她的脊梁上移,不紧不慢地抚上她的脸颊。
指尖玉润修长,不是骨骸,除了冰冷一些,和真正的、活人的手没有两样。
李忘情道:“你是郡公府的世子?”
尸骸没有回答,但李忘情的手还覆在他脸上,感应到他的嘴唇好似动了动,她又向下摸了摸他的下半张脸。
奇怪的是,她脸上的手也缓缓抚摸向了她的嘴唇。
李忘情古怪地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很快自己的耳朵也被轻轻捏了一下。
她立时判断出,这东西……这人在学她。
作为一个不知道是活尸还是狍子精的东西,没有突然起尸咬她,已经很讲礼貌了。
李忘情松了口气:“原来只不过是个学人精。”
“确实,第一次当人,还在学。”
李忘情:“……”
棺材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了,回答她的,就是身下这具本应是尸体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