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办公室后，蒋裔侧过脸对站在门边的简玟道：“你倒是会胳膊肘往外拐。”
简玟弯下腰来将茶放在蒋裔面前，发丝垂落，铃兰的淡香萦绕而来，蒋裔嘴角勾了下，这不经意的表情落在钱主任眼中如临大敌。
好在下班前这种感觉就消散了，简玟去洗手间洗了下脸，还没回办公室远远就看见钱主任领着人往他们这里走，那阵仗引得不少准备下班的人都重新正襟危坐起来。
他磕磕绊绊地说：“是不是......上个月预算超支？我跟财务部的赵总说明过，那是正好我们有一批办公耗材需要更换，就做到了一个月里，方便审批，这个月运营成本保证不会超。”
简玟闭着眼忍受着这种无法抗衡的折磨，运气好的话也许几十分钟后这种折磨会自动消失，运气不好也许会过上几个小时，来无影去无踪，没有规律。
相比陶总，酒店里认识蒋先生的人并不多，他不常来酒店，也几乎不会参与管理层的会议，职级较低还有基层操作岗的员工大多都不认识他，他更像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
简玟在茶水间泡茶的时候，陶艳凑进来问了声：“这都快下班了，蒋先生怎么突然过来了？”
钱主任询问道：“要么去会议室坐会？”
简玟停住脚步，出于礼貌回过身刚准备和访客问声好，当她目光落在钱主任身后时，神情愣住。
简玟去送茶的时候看见不少人从工位上站起身探头张望。
陶艳还在对着文档敲击，随口回道：“自己不会关啊？”
这样想着，便回了陶艳一句：“不知道。”
她的声音绵软，像故意要糖的小孩。
简玟扭过头：“我可没说。”
简玟刚准备拐进自己的办公室，就听见钱主任介绍道：“这间办公室是总经办，我们这里人比较少，归属总部管理，再来就是配合管理层处理日常事务。”
蒋先生抬眸瞧住她：“你怎么说的？”
简玟扭过了头，朝向墙里面趴着，轻声回了句：“痛经。”
她不禁问道：“你没事吧？”
每当这时，周遭的一切就会变得模糊，她会掉进一个无垠的黑洞，甚至眼前会出现隐隐约约的幻象，一个四四方方的框子，不知道是什么，看不清摸不着也毫无头绪。
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当然不可能，我随便说说的。”
那声音带笑，说完又羞涩地瞥了眼谢老，发现谢老不知道什么时候背过了身去。
蒋裔手背翻转握住她的手：“哭过？”
陶艳嘀咕道：“你这痛经跟中了毒一样。”
钱主任松了口气，立马起身让蒋先生稍等。
她不愿提起这件事，便岔开了话题：“所以蒋先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过来？不会是因为我没接你电话吧？”
蒋先生来电话的时候，简玟调成了静音没有接，她现在接会暴露自己的状况，她想等好点后再给他回过去，尽管蒋先生知道她的情况，但她仍然不愿意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放在他面前。
说完她就觉得有点自作多情了，蒋先生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他这个年龄的男人不会因为刚相处没多久的女人兴师动众。
接着听见蒋先生对他说：“你去把旧的册子找来。”
见简玟半天没动静，她停下动作，侧头瞧了眼，这一眼让陶艳惊了，简玟脸色煞白，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皮子耷拉着，紧紧锁着眉，那模样有些吓人。
简妈提前一天就提醒简玟有雨，通常雨天简玟出门都会十分当心，比如尽量不要让自己单独待在昏暗封闭的环境里，那样不舒服和恐惧的感觉会增加。
简玟想到中午那通没有接的电话，心跳隐隐加快。
蒋裔眼底的笑意化开，嗓音沉到她的心尖：“想当蒋夫人？”
蒋先生穿着深棕色的双排扣大衣，双手置于身后，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谢老站在他的身后，也在看着她。
随后她起身把窗户拉上又继续工作了。
简玟并不是哭的，而是来自于身体不断遭受折磨产生的生理性泪液，不过她刚才已经洗过脸了，没想到还是被蒋先生看了出来。
钱主任被他瞧得心头发潮，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上个礼拜通知日期发错的事？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撤回了通知并替换了内容。”
简玟趴在办公桌上，声音虚弱地对陶艳说：“窗户......能关一下吗？”
简玟又正经道：“也不怪钱主任，外面都在议论出了什么事，连陶艳刚才都神经兮兮地跑来问我。”
简玟的颊边染上一抹红晕，钱主任说道：“这是我们的简助理，蒋先生应该见过的。”
直到简玟端着茶进来，蒋先生的目光才从宣传册上抬了起来，钱主任找准时机问道：“蒋先生这次过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好。”
简玟走到他面前，娇脆地说了声：“你的。”
这五分钟内钱主任都在猜测蒋先生此行的目的，总部其他领导也没有跟着来，瞧着不像下来巡查的，就是总部领导要下来巡查，通常情况下陶总那边肯定是能事先接到消息，不会这么突然。
然而近来这种感觉好像又加重了，上午的时候陶艳嫌办公室闷，把窗户打开，中午刚过外面就落了雨。
钱主任余光瞧见简玟对他挤眉弄眼，也反应过来什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陶艳疑乎地看了简玟一眼，念叨着：“你不是他助理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但又觉得就是她再得蒋先生的心，他也没可能因为她特地从广东赶来，只是错过一个电话而已，并不是大事。
窗外的雨声越大，她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蒋先生的沉默和他身上颇具威严的气场让钱主任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不停扫视着会议室的卫生状况，就怕哪个细节不到位落在蒋先生的眼里。
简玟扬起笑：“蒋先生要是再继续保持沉默，我们钱主任大概要把从业以来所有过错都一五一十交代出来了，您这是阎王审小鬼不打自招，工作层面来说，钱主任可是我们自己人，蒋先生才是外人。”
见蒋先生依然没有发话，钱主任赶忙找补道：“当然，我们也有问题，应该更加节约使用，减少更换频率，我后面一定会出一套详细的器材使用手册，将操作规范化。”
简玟将茶端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落下句：“蒋先生的事我要是什么都知道，你现在应该叫我蒋夫人。”
蒋裔这才收回视线，语气淡淡道：“你自己份内的事心里不清楚？”
但是今天，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亲临职能部门，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引得整个楼层的人之间都在询问出了什么事？
关于出了什么事，此时坐在蒋先生面前的钱主任也一头雾水，他只是接到上头指示接待一下蒋先生，至于蒋先生为什么要搞突击，他也在疑惑，甚至还有些提心吊胆，因为坐下来有足足五分钟了，蒋先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随手翻看着酒店新版的宣传画册，而随行的那位老人更是立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地方，像督查组开展督办工作的节奏。
蒋裔靠在椅背上默然地看着她，晦暗不明的眼神让简玟的心跳不禁加快。
明明办公室灯光大亮，除了陶艳，还有两个同事也在，但简玟依然感觉身体一阵阵痉挛，四肢百骸像被人用钉子贯穿，连着骨头的疼，以前好像并不会这么疼，可真细细体会，这种皮肉的疼痛似乎是不存在的，却又无比清晰，伴随着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恐惧。
蒋裔缓缓抬起眼，轻轻一瞥，瞳眸深不可测。
“......”
蒋裔的视线落在简玟的双眼上，她眼角泛红，像是哭过，他眉头轻皱了下，钱主任便心口一紧，试探道：“是我们的工作有哪里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钱主任一听，脸色立马变了变，语气里透着几分小心：“还请蒋先生指导。”
刚说完又连忙补充道：“但这肯定是我们的失误，不应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起草通知的员工和审核的领导都有推脱不开的责任，这个月会对他们进行考核，我自己也会检讨。”
简玟给谢老泡了杯茶，将茶端给他的时候，发现谢老眼底有笑意，她立马明白过来，赶紧轻咳了声提醒钱主任。
蒋裔便将视线从简玟脸上收回往前走去，钱主任回过头来嘱咐简玟：“给蒋先生泡杯茶。”
“你恐怕忘了你是谁的人。”蒋裔对她招了招手，让她离近些。
简玟伸出食指碰了碰他放在会议桌上的手背，蒋裔垂眸看着她亲昵的小动作，听见她说：“我告诉她如果蒋先生的事情我都知道，她应该叫我声......蒋夫人。”
蒋裔缓缓点了下头，眸色未曾从她脸上移开，简玟眼神闪躲了下，说了声：“蒋先生好，钱主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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