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2 / 2)

小知县 桃花白茶 5756 字 2022-12-02

如今做这汴京府的府尹,则是五梁,作为京官,以后每五日要上一次早朝。

可以说,朝中位置,定然有他一个。

而且这位置来得让人心服口服。

说他纨绔,说他不着调,说他嚣张都可以。

唯独不能说他治下不行。

纪炀踩着皂靴前来,他身量本就比一般人高,练过武的身板还笔直,一进汴京府府衙,府衙内众人目光立刻跟随过来。

完蛋。

不比不知道,比了才难受。

纪炀穿着紫色华服,只让人觉得他冷漠凌厉,而身边之前的府尹穿着官服竟然趁得丑了几分。

这跟当初穿了红色官服去灌江府交接的知府一样。

总感觉以后汴京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了,不要跟纪炀同时穿官服站在一起!

否则你会显得更丑!

纪炀半点不在意这些事,笑眯眯道:“府尹大人,我是否来迟了?”

前府尹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这位府尹同样和善,但说了这话之后就没了下文。

纪炀心道有些不好,来了个软刀子的。

前府尹其实心里也苦,按他自己的想法,自然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反正要外放了,汴京府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当初以为当汴京府尹是个好差事,但看到他的前任跑得多快,就应该知道这事难缠。

什么昨天国公家孙儿跟户部哪哪侄儿打架。

今天哪家武将当街纵马。

还有公主世子侵占民田,还有哪个三品大员家强买强卖。

反正一句话,是个人都比他官大。

官没他大的,关系比他硬,说不定还直达天听。

皇上那边还好,可他也不能个个案子都找皇上做主,那要他这个府尹还有什么用?

可以说当府尹六年时间,多数时候他都在躲着其他官员,生怕刚判了个案,回头家长就找上门。

这些家长哪个讲理啊。

谁会不怕?

他这种有背景,但背景不深的官员,只有认怂的道理。

好不容易熬到头了,本以为把事情交给纪炀,自己就可以快乐外放。

现在呢?

现在呢?!

赶在临到头的时候,昨天家中深夜有人来访,让他办件事,办好有赏,办不好自不用讲。

府尹想到那些人的手腕,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这会看到纪炀又泄气一半。

这不就是他当府尹的真实写照吗!

全都得罪不起就对了!

纪炀看他的模样,心中猜到七八分,他做事向来不会横冲直撞,汴京府衙的事情他是清楚的。

不过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自然不会多问,只当是正常流程。

汴京府衙的配置比其他地方简略了些,但该有的官职都有。

行政长官便是他,也就是开封府尹,下面再设判官,推事,再有司录指挥使。

另有帅司,漕司,宪司,仓司各一人。

对比其他府的情况,汴京府到底面积不大,城内外处理更多的事情还是断断案,收收税。

因在汴京,上传下达的政务少了些,但案件多了,情况更为复杂。

说是处理政务,不如说处理人情世故。

毕竟汴京这地方,到处都是皇亲国戚,到处都是高官子弟。

但也有个好处,想要揪住谁的错处那也更加简单。

纪炀被放在这个位置,那就是要肃清宗室,肃清各方势力贪下的民脂民膏。

可怎么在肃清的同时保全自己,这就是大学问了。

他们可不是灌江府裴刘鲍三家,而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一招一式的,对他们不管用。

这会前府尹一边介绍汴京府衙内里的情况,一边打量纪炀。

他说的肯定比较浅显,都是明面上的事。

纪炀只是听,他表情不多,眼神微挑,不像是个文官,倒像是个杀伐决断的俊朗将军。

前府尹不知道自己摸鱼划水的行为有没有被发现,可看着纪炀的模样,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上午时间,前府尹“勤勤恳恳”介绍情况,等到中午休息,身边人少了些。

前府尹刚想离开,就听纪炀开口道:“谁跟你打了招呼?”

前府尹愣住。

纪炀看似十分好脾气道:“国子监的,还是御史台的,又或者宗室。”

“他们让你给我吃软钉子,是吗?”

前府尹再次愣住。

他心里有两个疑惑,纪炀怎么知道的?纪炀知道了,竟然不发火,他不是脾气很坏吗?

平安等人把汴京如今最好酒楼的饭菜抬了过来,纪炀一边招呼前府

尹吃菜,一边道:“你早点说,也能早点走,否则我就说自己做不好汴京府尹的差事,需要你在旁协作。”

“协作个一两年吧。”

???

留在汴京府一两年?

还是新府尹都到了,还让他留下来?

这是觉得他受的磋磨还不够啊!

既要处理那么复杂的关系,还要看着纪炀脸色。

这是当官吗?这分明是修道念佛。

他留个一两年直接可以成神仙了。

纪炀吃着菜,见他还是不答,笑道:“你只要说个人名,接下来该针对针对,我既不介意,你也能交差。怎么样?”

只要说个人名,就能让纪炀不介意?

前府尹脑子转了几圈,咬牙道:“国子监主簿。”

又是他。

当初在灌江府,当地学政就是给这位主簿写信,然后有了之后的报纸骂战。

不过那学政因为传播谣言,之前被他扔到古博城修城墙,倒是罪不至死,这会应该离开了。

但想想也是,这梁子结下,估计恨极了他。

再加上前几日将他们辛辛苦苦办的汴京文报给拉下来,仇只会更深。

纪炀笑:“虽未跟他见过,但也确实有仇。”

前府尹有些无语。

您到底跟多少人有仇啊!

这没见过都能有仇吗?!

纪炀听他说了人名,又道:“接下来无论两个府尹发生什么,希望你都不记仇,我也不会记仇。”

“回头顺顺利利去外放。”

那就是演戏了。

能完成权利颇多的国子监主簿吩咐的事,还能让纪炀不记恨,这可太好了。

前府尹跟纪炀接触这一上午时间,其实心里对纪炀并不厌恶,甚至觉得他做事利落,不愧是出名会治理地方的人。

他所在的地方,都会天翻地覆。

靠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纨绔无赖,这点前府尹还是确信的。

看着纪炀做事不紧不慢,他都觉得值得信赖得很。

这会两人说话间谈妥,眼看衙门小吏进来,两人立刻变成之前的模样,一个给软刀子,一个笑眯眯。

那小吏看了会,确定自己离开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们应该也说不好什么,这才放心。

就被支开一会,肯定没事。

纪炀看看他,那前府尹为这个小吏捏把汗。

人家一眼就看出你在做什么,可别装了。

方才时间虽短,可人家一句话就说中痛点,他不交代都对不起刚刚的情况。

纪炀正式在开封府任职,前府尹教了四五天时间,外面消息就传了四五天。

什么纪炀跋扈,什么纪炀根本不懂开封府的事,什么他只会经营赚钱,对开封府这种政务一窍不通。

连科考都没考过,律法更是一问三不知,这以后怎么断案啊。

谁传的,为什么传,纪炀心知肚明。

如果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扛不住压力。

毕竟官员要升迁,要名声要官声,再加上同僚排挤,肯定会服软。

他们用这种方法整治过很多不听话的官员。

眼前的前府尹就是其中一个。

但纪炀是谁?

他之前的名声又怎么样?

所以毁清誉官声这事,还真拿他没办法。

至于前府尹根本不交接工作,处处软刀子,让他融入不了府衙这事,纪炀也不着急。

急有用吗?

对方越让他着急,他越要慢悠悠的。

耐心这种东西,他可从来都不缺。

其实前府尹做的时候

都是胆战心惊,生怕纪炀一个翻脸,那他就里外不是人了。

可纪炀表现出的耐心跟大度,让他心里暗暗钦佩,其实心里有了转向。

等前府尹走的时候,刚要说什么,纪炀朝他微微摇头。

都这样了,还是利利索索外放,不要让人拿住把柄。

实在没人的时候,前府尹才隐晦道:“那汴京府衙?”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纪炀笑道,“外放也不容易,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写信给我。”

写信给纪炀?!

想到纪炀在外放时的功绩,前府尹觉得自己可耻地心动了!

这可是纪炀啊!

他做过多少事,还用说吗?

陛下对他如此纵容,那都是因为外放时候的功绩。

如果能有他指点,必然感激不尽。

前府尹拱手感谢,等走了之后才忽然想到。

明明自己奉命针对纪炀,纪炀也知道这回事,自己只讲了个他可能早就猜到的名字,他就把自己轻轻放过了?

不仅丝毫没有追究府衙软刀子的事,甚至还说以后可以常联系。

这是传闻中的纪炀?

好脾气的有点过分?

可转念一想,前府尹又明白过来。

自己对人家来说,不过是个小人物,甚至是可以拉拢的小人物。

对付他根本一点用处也没有,还不如找准背后的人,何必随便结怨。

前府尹也庆幸自己没有死扛,若纪炀试探自己时,自己坚持不说背后的人是谁,那他今日还能安安稳稳去外放?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纪炀此时不知道前府尹想明白其中关键,估计知道也不介意。

他正在府衙正堂坐着,手底下带来的十几个小吏直接安排到各处,带着的二十兵士则轮流在办公的小院里值守。

不到片刻,府衙各处都有他的人,办公的地方也是密不透风。

当初他带着玉县丞凌县尉都敢闯灌江府,如今手底下十几个能干的小吏,那都是从最底层一点点历练上来,挑选最优的跟着。

不用纪炀吩咐,他们都会找准自己的位置。

身边的人自然还是平安,岳文塞,鲁战,三人各司其职,也有章法。

这么多年的官,可不是白做的。

纪炀翻翻近来的卷宗。

没过片刻,汴京府衙判官跟推事便来了。

两人手里捧着崭新的案子,进来就哭丧着脸道:“府尹大人,您快来管管吧,这又有人在汴京街上跑马,还伤了两个人,这要如何处置!”

纪炀听了这话,心知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而且他刚送走前府尹,棘手的案子就来了,能这样巧?

纪炀开口道:“把当街跑马的人抓起来即可,这么简单的案子,为何还要问怎么处置?”

判官连忙回道:“若是普通人也就算了,跑马的人,是琨王的十二孙儿。”

“琨王的脾气您应该知道,当初跟林大学士都叫板的,去王府抓他的孙子,我们哪敢啊。”

纪炀看着他们笑,眼神轻扫片刻。

这点笑意在俊朗的脸上显得格外嘲讽。

似乎就在说,你们那点小把戏,在糊弄谁?

判官跟推事两人还稳得住,能在汴京府衙待着的人,也不是寻常官员。

其实他们两个只是想看看,遇到这种事,新府尹要怎么处置。

宗室子弟在汴京闹事的情况十分常见,若这种事都处理不了,他们便知道以后汴京府衙要怎么行事了。

说白了。

对空降的领导试探一下,看看大家以后如何做事。

纪炀觉得这两人倒是有意思,开口便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琨王的孙儿怎么了?该抓就抓。”

判官跟推事两人见纪炀吩咐自己的护卫们前来,当时吓了一跳,他们新府尹是不是有点太虎了!直接派人去王府抓?

他不要命了?

不对,他不想在汴京混了?

“别,别这样。”推事立刻道,“纪大人,您这么做,会得罪琨王的。按照以前的处理方法,您可以去找琨王说说,让他家孙儿给足伤者银钱,基本就能了结。”

纪炀的架势明显真的要去抓人。

如果真抓了,丢了面子的琨王还不直接找到府衙闹事?

推事赶紧说了解决方法,心里既埋怨前府尹不认真教,又觉得纪炀恢复民生那种事还行,这种弯弯绕绕,只怕他根本不会。

可惜到了汴京,人情世故才是第一,会做事反倒没什么大用。

判官同样心灰意冷。

上个府尹油滑,这个府尹愣头青。

他们这汴京府衙,还是跟之前一样难过。

他跟推事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还抱有希望啊,明明汴京府尹这差事,很难有人能做好。

上个没做好,这个估计同样不成。

纪炀听着他们俩的对策。

其实不失个折中的方法。

宗室子弟纵马伤了平民,让他们用钱来摆平伤者,一边不缺钱,一边为了钱忍忍委屈。

这样下来,算是两边都好。

可就是这样,才会治标不治本。

赔偿那点银钱对宗室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方敢狮子大张口,立刻反手告平民讹诈。

赔钱赔的少,人家也不在乎,明日再纵马几次又如何?

赔偿多,会告讹诈。

这样的处理方法,其实在助涨行凶者的恶行。

只有狠狠责罚,才能让行凶者长记性,让他们再次遇到这种事,就想到自己挨过的板子。

纪炀见判官跟推事苦口婆心劝道,直接道:“本官主意已定,既是本官上任第一件案子,那就不能马虎,该赔的钱要赔,该打的板子还要打。”

纪炀直接起身,对门口的护卫道:“去,跟捕快一起,去坤王传召琨王十二孙儿,再请伤者家眷来此。”

“本官今日就要审审这个案子!”

判官:???

推事:???

是个愣头青吧?

真的是吧?

这跟恢复任地民生不同啊!

怎么可以这样简单粗暴!

纪炀笑笑。

别人都怕对上宗室。

可谁又知道,他当这个汴京府尹,要的就是对上宗室。

上任头一天便撞到自己手里,这简直正合他意。

指望他直接放下?

那不可能。

不借题发挥,他就不是纪炀!

判官跟推事看着纪大人的护卫催促捕快带路,他们以前在边关当将士,这点场面是不怕的。

再说,他们完全信任纪大人。

大人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这种信任别人都不懂!

等跟他们大人多接触接触,就知道什么叫料事如神了!

是不是料事如神汴京百姓还不知晓。

但看着纪炀当上汴京府尹第一天,刚把前府尹送走,便立刻去抓宗室子弟,这种天大的热闹,他们一定要围观!

爱凑热闹的汴京百姓,又怎会错过这个?!

不看不是汴京人!

纪大人头一次开堂审案,他们必须在场!

百姓们想看热闹,宗室那边不敢置

信。

纪炀他没事吧?

他跟宗室一直有仇怨,宗室还没提起他挪用关市税的,纪炀自己先来找茬了?

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宗室有那么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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