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小孩一般可以自己睡了。”贼能打一脸认真地纠正，“准确来说，这应该是六个月的待遇。”
“领主大人，你过去把我从角色库里硬扯出来陪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贼能打熟练地翻起旧账，见安可希还在纠结，又推了她一把，“行了行了，你进去躺着吧。我在外面陪你，说不定就像以前那样，聊着聊着你就想睡了呢。”
唯一的问题是，距离天灾降临没两天了。这个节骨眼，要用紫水晶替换掉所有的劣质材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又是这个鬼梦……”她难受地咕哝着，伸手揉了揉额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梦醒后的几秒时间里，自己还有听见骰子滚动的声音。
安可希动作跟着一顿，目光微转，没有说话。贼能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猜测地开口：“不舒服？不想睡？还是……又睡不好了？”
“诶，醒醒。”她抓着对方，轻轻摇晃起来，“贼能打？贼能打！你怎么睡这儿啊……”
被她摇了两次，贼能打这才摇晃着脑袋睁开眼来。对上安可希目光的瞬间，蓦地一个激灵，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啊，我睡着了吗？
那个魇类天灾对她的影响，似乎已不再仅限于是运气。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戴上后似乎确实没那么容易平地摔了。当然喝凉水时该塞牙缝还是得塞。
尽管如此，安可希还是非常认真地将这东西收好，时时戴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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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能打浅浅掩了下嘴，没有对此发表意见。安可希想了想，又将他往外一推：“行，那你回去吧？”
“那就一直陪你啊，还能咋的？”贼能打说着，没忍住又打了呵欠，反手往自己脸上轻轻呼了一下，探头见安可希已经躺回床上，便收回目光，靠在墙边，“好了，那还是以前那种模式吗？你问我答？”
贼能打：“？”
心脏瞬间沉入谷底，随即便是一阵疼痛。她艰难地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这才发现，上面已是血渍斑斑。
桌面上同时铺着好几个骰子，四面的、八面的、十二面的……各种形状、各种颜色。
“在你们眼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安可希漫不经心，“我是说，在我来到这里之前，你们眼里的我？”
“不是，谁给你排班的啊。”安可希歪着脑袋蹲他旁边，“我怎么不知道？”
安可希看不见那些骰子上的点数。但她莫名有种感觉，这不是她想要的。所有的点数、所有的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安可希叹为观止地道了声谢，由此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块运动手表。
填星觉着，既然息流说领主的“气”像是被搅乱的，那应该也算是某种力场的干扰，于是立刻将这个任务提上日程，在两个符文师的帮助上，愣是两天内赶出了这玩意儿。
安可希差点一脚踢上去，借着走道的灯光看了会儿，才终于认出对方，内心反而更感奇怪。
“啊？”贼能打莫名其妙，忙死死靠住身后墙壁，“干嘛，看不上我还是咋的？”
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在旋转，不停地转。
额头和背上全是冷汗，整个人甚至感觉有点虚。但她又不是很想再睡，纠结片刻，还是打开灯坐起了身，盯着彩色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看看时间，小心地往床下爬去。
于是接二连三的，所有骰子都停下来了。
时间还早，才是半夜。反正睡肯定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去休息室玩手机，看宫斗剧。
“这个不只是用来报时的。”填星一本正经，将手表翻过来给安可希看，“我还请符文师往上面刻了防干扰的符文。”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好事——在蹲守交易板多天后，安可希终于蹲到了另一个出紫水晶的玩家。这次她吸取教训，雷霆出手，以三个签证的价格，直接拿下。
安可希打定主意，披上衣服往外走去，开门的瞬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门边居然有东西——黑色的、一大坨、一动不动。
而桌上，那些骰子仍在转动着，越转越快，声音清脆得像是骨头在跳舞。
“不好意思哈，失态了。给个面子，别和那个排班的说，我一定会感激你的。”
“夜聊啊？”安可希屈起双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睡去吧。这要真是魇灾的影响，你以后还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浪费了多可惜。”
“我怎么记得，以前更多是一直没想睡，就那么聊到天亮或者手机没电……”安可希咕哝着，倒真往房间里走去，“万一我这次也睡不着呢？”
“行啊。”躺在床上的安可希呼出口气，轻轻闭上眼睛，“正好，有个问题，我其实好奇很久了。”
甚至还有点嗜睡。光是和安可希说话的工夫，就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然而看他刚才那样，怎么都不像是自我殴打过的。
还睡那么熟。
这价格也不算过分。因为对方出的是一块紫水晶原石，个头还挺大。她正是因为自己缺少工具不好处理，才选择卖掉。
安可希倒是不用担心这个。她有全套的灵心匠机器人，每一个都相当于多功能加工机器，再加上有机械师改造、符文师把控，一块紫水晶，还是应付得了的。
“当时不就说了吗？那个时候看你，就是一束光——一束时不时会出现在眼前，会说话，会给东西，光秃秃的光……”
但现在安可希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影响，那这事就一下显得重要起来了。
——她的噩梦，又回来了。
“还有这事？”安可希微微瞪大眼，旋即嗤了一声，“绝了，别告诉我魇类天灾还有这功效。”
“不是，这真是不小心睡着了。”贼能打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顺势舒展了一下胳膊，“我也不知咋回事，最近睡眠质量突然变好了。”
像是一具具狂舞后倒在地上的尸体。
安可希撇了下嘴，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们还真是……”安可希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真把我当六岁啊？”
“像以前那样？”
贼能打一个呵欠打到一半又僵住，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安可希抿了抿唇，往他旁边一坐：“行了，都说到这儿了，交代下吧。我不出卖你。”
而几乎就在她视线落在上面的瞬间，那刺目的血色中，忽然出现一道缝隙，下一秒又见缝隙颤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打开——
索性就背着安可希排了个轮值表，每晚多一人值夜，专守在她门口。要是听见里面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及时帮忙。
安可希感到自己的心跳也随着它们的转动不住加快，咚咚咚咚，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出喉咙——突然，随着一声脆响，某一个骰子，停下来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自觉加班时，安可希又发现了一件不太乐观的事。
贼能打笑了下，往旁边挪了挪，给安可希腾位置：“也没什么。你最近不是运气不好吗。他们很担心，万一你一个人在房间时磕了碰了，又或者遇到什么更意外的事……”
安可希觉得自己像是正坐在桌前，又像是开了第三视角。她试着朝桌子的对面看去，惊讶地发现，对面那团东西的样子似乎更清楚了些——那是一棵焦黑的树，树桠间满是不断转动的红色眼睛，赤色的眼珠中，是蛇般的竖直瞳仁。
因为本是打算拿到遗迹用的，出于报时考虑，选用了手表的形态；同时，参考安可希放到休息室的那个智能机，填星又试着往上面加了许多功能，包括但不限于检测心跳脉搏、计算步数、指南、播放音乐……
“绝了，别告诉我魇类天灾还有这功效。”他微微挑眉，原封不动地照搬了不久前安可希的话，连语气都学得有几分像。换来安可希嫌弃的一个眼神，又笑起来，顿了片刻，忽然道，“那要我陪你吗？”
梦里，依旧是那张赌桌。
“其实还不算完全做完。我本来还想往上面加微型光能板、瞄准镜和麻|醉|针的。”填星略显遗憾道，“不过这些功能也不急。重点是防干扰。领主你先戴着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安可希蓦地睁开双眼。
它死死地盯着自己，似是带着畏惧防备，却又像是盯着猎物。安可希很想瞪回去，可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视线，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回桌面上去。
安可希拍了他一下，又把他往旁边推了点，好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那你又什么情况？别告诉我你值夜时还要特意殴打自己。”
“大晚上的你又去休息室干嘛，自己房间不……”贼能打话说一半，忽然像是猜到了什么，动作放缓下来，“你出什么事了？”
心脏仍在狂跳，像是刚从高处掉回胸腔里。她茫然地眨动着眼睛，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这个原本是为遗迹探索准备的——自打贼能打干尸一样被从符文中拖出后，安可希就另外给填星和符文师提了个需求，希望能做出个能减轻遗迹干扰的道具。只是因为他们暂时用不上，所以这事也没有很急。
所有人只能加班加点，连三个自然术士都挽起袖子过去帮忙，争取能替换多少换多少，毕竟更好的材料，就意味着更少的危险。
贼能打的睡眠向来不好，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有些时候，甚至差到需要将自己打晕才能睡……
贼能打啧了一声：“这个问题，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就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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