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舟律一听这个夸夸语气，就知道他的笨蛋弟弟一肚子坏水，在打坏主意。
“你报吗？”段舟律反问。
“一等奖只有一个人。”任奥添很体贴，“你是哥哥，第一名留给你。”
段舟律拿回自己的卷子收好，顺着任奥添的话往下说：“你是弟弟，我要照顾你，第一名让给你。”
两人你来我往，都想把第一名让给对方，兄友弟恭十分友爱。
一直到晚餐时间了，两人也还在让名额，只想让对方去报名，然后带个一等奖回来，还有奖金呢。
任炀被夹在中间，跟两个小朋友商量道：“要不就算了吧，不报名。”
反正去年已经拿过一等奖了，比赛重在参与。
对面的费沉听到后，也点头道：“少儿组参考范围还是和去年一样，今年变化不大，不用去。”
去年那种极端情况是特例，按照两个小朋友的诗词量，少儿组的诗词大赛没什么难度，更高难度的少年组比赛又不符合年龄要求，六岁太小了。
任奥添摇头：“第一名有奖金。”
段舟律也赞同点头，第一名奖金不能错过，让任奥添去参加刚刚好。
费沉是知道任奥添的财迷，说：“最近有个机器人兴趣赛，有奖金。”
也因为是机器人兴趣赛，主要面向群体是大学生，还有一些初高中生。
不过任奥添没接触过物理相关，段舟律对机器人的了解比较少，两人都一知半解的，没有贸然报名，暂时先放到一旁。
晚餐过后，是活动时间。
段舟律带上自己的滑板车，跟小羊舅舅挥了挥手，说：“小羊舅舅，我出去减肥啦！”
跟舅舅一起住，伙食实在是太好，每天还有宵夜可以吃，特别是舅舅做的可乐鸡翅！
也因为伙食变好，不用再吃严格的营养餐，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不知不觉段舟律有了小肚子。
段舟律将衬衫下摆塞进背带裤里，还好他天天穿的衬衫，外面再套个小马甲，刚好可以把小肚子遮住。
就在段舟律整理衣服的时候，任奥添带着滑板车也过来了，和段舟律一样去减肥。
保姆阿姨过来，带着两个小朋友下楼去了。
虽然说去是减肥，其实也就是骑着滑板车下楼去玩。
城南的夜晚更有生活气息，每到晚上，到处都是出来散步的。
任奥添踩着滑板车一路往前滑，还没滑多远，不想一直站着，于是停下来，想把座椅放下来坐着滑。
段舟律在旁边滑了一圈，一扭头，看到任奥添的动作后，慢悠悠踩着滑板车过去，留下一句：“坐着会长肚子。”
任奥添的动作一顿，朝段舟律的肚子望去。
可能因为是段舟律外面穿的是马甲，黑色显瘦，又是修身款式，完全看不出来小肚子，衬得身材很好。
六岁小孩子已经有了审美，知道小肚子不好看。
任奥添严肃皱眉，还是将滑板车的座椅收起，继续踩踏板去滑了。
两人一路玩滑板车，路过商场再往前走，来到体育馆。
体育馆依旧热闹，好多出来玩的小朋友，在空地上打闹，还有玩篮球的。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凑在一起玩，就都是朋友。
任奥添停下来，将滑板车交给保姆，然后过去和别人一起玩小皮球。
段舟律还在附近骑着滑板车，看到任奥添笨手笨脚，连小皮球也不会拍，于是也进去玩了。
一群十岁不到的小朋友凑在一起玩皮球，好几个皮球混在一起，互相传来传去，拍着玩。
就在其中一个皮球传到任奥添的面前的时候，任奥添拍了一下，没控制好力度，皮球朝旁边弹去。
皮球一路体育馆大门方向溜去，迅速滚远。任奥添跟在后面追着，想把皮球抱回来。
直到皮球在大门附近突然碰到障碍物，撞在黑色西装裤腿边，安安静静停下来。
紧接着，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那个皮球捡起。
哪怕现在是晚上，任奥添还是看到了那只手上的皱纹，已经不年轻了。
而当任奥添顺着那只手抬头时，看到了一张威严的中年人面孔。
平心而论，中年男人并不老，今年也才五十出头。
不过在辈分上，是已经当了爷爷。
段老爷子拿着皮球，和眼前的男孩对视。
任奥添仰着头，短暂对视过后，视线又落在皮球上面。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就连段老爷子身后的管家也保持着安静。
最终，任奥添还是放弃那个皮球，转身又跑走，回到小伙伴那边一起去玩。
没有寒暄，连一声爷爷也没有喊，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任奥添回归大部队里面，等着别人把皮球传到自己面前。
段舟律拿到了皮球，一转头的时候，看到任奥添两手空空，问：“皮球呢？没捡回来吗？”
任奥添摇头，已经放弃那个皮球不要了。
“怎么不拿回来？弄丢要赔的！”段舟律抱怨着，把手里的皮球塞到任奥添手上，然后就去找之前那个皮球了。
刚刚他是知道任奥添朝大门方向捡球的，于是段舟律也朝那边跑去。
已经天黑，体育馆路灯早就亮起。
段舟律注意力都在地上，想着皮球是不是滚到花坛那边了，直到无意间抬头时，瞥到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爷爷！”段舟律连忙跑过去，仰着头。
爷爷手里还拿着那个皮球，段舟律伸手想去碰，又还是停了下来，乖巧道：“我来拿皮球，弄丢了要赔钱的。”
哪怕段舟律已经离家出走一个月了，除了第一天是赌气，之后再也没有生爷爷的气。
在爷爷面前依旧是那样乖巧，又听话。甚至连手上的儿童手表也没有换过，每天都戴着，里面有段家的定位。
也因为这个定位，今天段老爷子找了过来，在体育馆见到了两个孙子。
算起来的话，段老爷子和任奥添相处不多，没多少感情。
段舟律不一样，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亲自培养出来的。
他们段家的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卑微，会担心弄丢皮球要赔钱？
段老爷子将皮球递过去，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钢琴比赛怎么没去？”
上周是少儿组钢琴比赛决赛，虽然段舟律没在他身边，按照段舟律的水平，会和以前一样是第一名。
只是当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获奖名单没有段舟律的名字，早在复赛的时候就自己弃权了。
段舟律接过皮球，迟疑片刻后，没有撒谎，老老实实回答：“不喜欢，舅舅说可以不去。”
不喜欢课外作业，可以不写。
不喜欢钢琴比赛，可以不去。
只要是他不喜欢的事情，都可以告诉舅舅，就不用做了。
“短见！”段老爷子动怒，完全不赞同任炀的教育方式。
段舟律抱着皮球，小声道：“我不喜欢。”
虽然家里没有钢琴，不过学校有钢琴课，他在学校的课程没有落下，那些比赛曲子他也会弹。
可他就是不喜欢钢琴比赛，不想再参加了。
“他怎么教的你！这才一个月就把你带成这样！”老爷子稍稍加重音量，就连附近的路人也探头望过来了。
现在并不是说教的时机，老爷子没再开口，冷哼一声。
管家也上前打圆场，主动问道：“小段在舅舅这边待了这么久，要不要回来？”
段舟律跟着任炀一个月了，段老爷子一直在等段舟律服软主动回来，段家也没动用强制措施。
以段老爷子要强的性子，根本不屑和任炀打官司。
任奥添要走也正常，只是没想到段舟律也跟着走了，一次都没有回来。
管家：“要是不想上太多课，周末课程少一点，周六也可以出去玩。”
这个条件已经很宽松了，以后除了周日，周六也能出去玩。
可最宽松的条件也只是周末少一点课，其他时候还是和原来一样。
“想跟舅舅住一起。”段舟律摇头。
分别了一个月，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六岁的段舟律有了自己的想法，会在大人面前表达自己的意愿。
段舟律后退几步，跟爷爷挥了挥手，说：“爷爷，我回去玩啦！”
段舟律抱着皮球回归大部队，找小伙伴一起去玩了。
段老爷子还站在原地，一瞬间，身形似乎苍老了不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要远离段家。
不远处，段舟律拍着皮球传给其他人，脸上一直在笑，无忧无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段舟律笑得这样开心，就和普通的六岁孩子一样，一起打闹玩耍。
他错了吗？
段老爷子站立许久，终于有了动作，转身离开，回到车上。
“回去。”段老爷子靠着座椅，闭上眼休息。
段舟律不是普通孩子，他是段家的继承人。
段家一代又一代都是如此，当继承人就要有牺牲。
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