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特丽莎走进楼下的房间里,他略向后靠了靠,低头看眼自己的胸膛,眼神变冷了些。
不可否认,她对自己比对森珀要上心得多,但这种在乎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而更像是一种照顾孩子般的细心耐心。
她像旁人一样欣赏他美丽的皮囊,但也仅仅止步于欣赏。看着他的眼睛从来不带任何垂涎的情.欲。
克莱斯特仰
靠在浴盆壁上,眼睛直直看着头顶灰色的屋顶。
除了必要的抱他的时候,他们最亲近的时候只有一次,她亲吻了自己的额头。
那算什么?
克莱斯特将那时自己的情绪剥离,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反复在脑中重演当时景象。
那个复杂难言的眼神和略略上皱的唇峰……
半晌,克莱斯特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他明白了。
她那分明是觉得他在害怕,在安慰他,就像安慰一个哭闹不休小孩子。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动过一点点旁的心思。
楼下传来细微的响动,克莱斯特偏头,看到特丽莎从转角的房间里出来。
红发的人类女性第一时间抬头,在看到自己的眼眸后,轻快的说:“我在储物间里找到一个大鱼缸,不过对于你来说还是有点小了。我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
克莱斯特适时的露出一个感激的笑,他坐起来,扒着浴盆的边沿对她道『辛苦你了!你也一夜没休息了,你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吧。现在这个就很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远,她没看清自己的口型,女人只是对她笑笑,再次钻进了那间储物间里。
特丽莎没有很快出来,克莱斯特再次仰躺回去。
他想不通。
如果她将他送往森林,那他基本可以断定,她多半是背叛了领主。只是她最终还是没将自己送出去,反倒是带到了一个纪查官的家里。
纪查官在领主手下,他应当是被更严格的看管起来了。那就说明她仍在为领主做事。
克莱斯特的手指有些烦躁的敲了敲浴盆的边沿。
演技或许能演一时,但许多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演不出来。
更何况,如果她的演技真到了能将下意识的反应都演出来这种地步,她不会看不出来他的亲近,又怎么会像如今这样表现得像个傻瓜!
她都不是懈不懈怠任务的问题了,克莱斯特甚至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
完全不知道自己任务的特丽莎正在道格的储物间里翻找。
他似乎有养鱼的爱好,但也许是因为无暇照料,如今只在储物间里搁置着几个硕大的鱼缸。
认真说起来,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观赏鱼缸了,长度几乎可以贴着一整面墙。
但问题是相对于克莱斯特的体型,这鱼缸太窄了。
与她给他的浴盆相比,这个鱼缸狭长,如果是让他躺进去,也只能让他侧躺着,完全不能翻身。
特丽莎想,好像还是挺受罪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特丽莎在这件储物间里又找到了两个略小些的鱼缸,在楼上的储物间里找到了一个闲置的狭长鱼缸。
特丽莎翻了翻储物戒指,确定工具齐全后,有了想法。
未免克莱斯特无聊,特丽莎把所有鱼缸搬到一楼大厅。
在他的注视下,她将自己的计划讲给他听,在他的建议下,将几个鱼缸裁开,拼拼凑凑半天,总算粘出一个长宽都还算合适的大型鱼缸。
另一边。
奢靡的领主府内。
精致的酒杯被狠狠掼在地上。
玻璃碎片四溅,猩红的酒液在白毛毯上染出一片惊人的红。
美艳的女人从软椅上站起来,裙摆荡出波浪,怒不可遏的呵斥道:“把他给我拖下去!谁给你们的胆子杀了他!你们这些劣质的臭虫,一百个,一千个也不敌他一个有用!”
灰衣的奴仆在地上抖如筛糠,却连一句完整的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冷肃的士兵走进来,一边一个架起那奴仆拖出去。原本奴仆跪趴过的地上留下一串不明水渍。
高耸的胸口剧烈起伏,金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愤怒的弧度。露丝·安森考特那双狭长的眼睛一转,目光钉在立在一旁的长脸男人身上,她冷声质问道:“谁下的命令!”
那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长脸,身材瘦长。胡须修剪得干净,灰色的头发在颈窝扎成一个小揪。
他微垂着脑袋,肩背却挺得笔直。
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就算被领主如此质问,也仍是笑着的。
他以一种宽厚的,纵容的语气不疾不徐的道:“子爵,您在他的身上已经倾注了太多心血,为此甚至被国王陛下召去都城。”
“最爱您的那位大人认为他已经让你失去了应有的理智,这才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听到了命令的来源。
女人急喘了几口气,愤怒的气焰稍消。
鞋子的硬跟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出一连串的笃笃声,领主坐回软椅上。
一双眸子不甘而又恼怒的盯在他身上。
在这样的目光下,男人表情未变。
她的声音难掩怒意,“尤莱亚。你效忠于我,还是她。”
被称为尤莱亚的男人略有无奈的叹了口气,“当然是您,阁下。”
“无论如何,请您不要质疑大人对您的关爱,”男人不紧不慢道,“事实上,大人一开始下达的命令只是先把他送去她那里。可是办事的蠢货不知道怎么传错了意思。这才……”
露丝噌的从软椅上站起来,两道细眉几乎竖起来,“谁?把那个蠢货给我带上来!”
“如您所愿。”
尤莱亚躬身行礼,退出房间后,很快提了一个新的奴仆进来。
这个似乎比上个稍镇定些,跪爬下去时嘴里语无伦次的辩解着什么。
尤莱亚伸手在奴仆肩上一推,不轻不重道:“在领主面前,你最好不要狡辩。”
奴仆当即噤声,只疯狂而又绝望的叩首。
不过几下,地板便已见红。
露丝抽出墙壁上挂着的长剑,上前一剑刺进了他的咽喉。
奴仆从破裂的喉管里发出嗬嗬几声,痛苦的抽搐。
“作为你自作主张的代价,”她嫌恶道,“真是便宜你了。”
露丝抽出长剑,淋漓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裙摆和赤.裸的脚背上。
门口的士兵上前,拖走染脏了地板的尸体。
金发的女人提着剑站在那里,半晌,偏头看向尤莱亚,“瓦奥莱特的那个杂种安插进来的人叫什么来着?”
“道格·托马斯。阁下。”
冷哼一声,“叫他来见我。”
“如您所愿,阁下。”
道格接到领主要见他的命令时,他正在街上巡逻。
“谢谢你通知我,”道格对传令的士兵点点头,“我这就去。”
士兵离开,道格将身后的沉沉木箱取出。
他推开长剑,划去木箱上的收件人,收进戒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