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终于起身，玉湖素曦正打算行个世家礼，却在即将动作时看清了对方转过来的脸。
那张脸完美得令人动容，眉目却冶艳近妖，不是大公子那清冷如月的模样。
“你是何人？冒充大公子有何目的？！”玉湖素曦皱眉问。
别更阑轻轻整理衣摆，挑起眼皮看她：“姑娘认错了人，反倒怪我？”
玉湖素曦这才注意到，眼前之人虽然身穿白衣，但却是素白而非月白，衣料也不是月绡，不见标志性的莹莹清晖，衣服下摆有段活灵活现的竹纹，只是被之前的动作挡住了。
而且对方身上修为低到几乎就是个凡人，更加不可能是天才之名响彻修真界的折月大公子。
是她在看到那背影的时候太激动，才忽略了其中的不同。
然而，想让玉湖氏嫡系三小姐认错不是不可能，比她地位高的也许可以，但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散修绝无可能。
玉湖素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招呼同伴欲走。
一只火红灵狐忽然人群里蹿出，朝着别更阑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声音。
黄衫少年连忙招呼：“鸿琥！”
灵狐却不为所动，依旧凶狠地对着别更阑的方向。
玉湖素曦不耐烦：“悦溪凉你怎么连自己的灵兽都看不住？”
少年一脸莫名：“奇怪了，鸿琥平时不会主动袭击人族的，它只对同为妖族的有反应……”
说到这里，他眉头微皱，目光锁定别更阑。
悦溪氏是流花岛七大家之一，修御兽的法门，因此他自小就对各路妖兽的气息极其熟悉。
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应该是这人之前受了伤。
可这人的血气味混杂，有兽族、虫族，以及海族的气息，还带着一抹人族绝不可能拥有的甜香，这是部分妖族身上才会有的特征，再加上鸿琥的反应……
“你是混种！”他好奇地打量，“是什么东西混出来的，怎么一点妖兽特征都看不见，是特殊的培育法门，还是你用什么法门隐藏了？”
修炼御兽一道多年，他见过的混种不少。
世人皆知混种是妖魔贪欢胡来的产物，他们大多容貌丑陋，智力低下，被驱逐，或视作牛马对待。
偶尔有容貌出众，理智尚存的，下场更为凄惨，他们被当作玩物豢养，甚至公然羞辱取乐。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到衣着体面的混种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勾栏瓦肆，那衣服又是什么样式，反正包装只是为增加拆开礼物之前的期待感罢了。
总之，混种绝不应该出现在秘境里。
玉湖素曦难以置信地攥紧了袖口，她把一个人人可轻贱的混种和大公子搞混了！
大公子皎如天边月，她竟然把他和地上的污泥弄混。
这是何等的羞辱！
与他们同行的世家弟子也露出异样的神情。
一人以团扇掩唇：“混种来秘境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修仙？仙门不收杂种吧？”
“都几乎没有修为，难道是谁带出来玩的？下秘境还带着这种玩意，真会啊。”华服公子道。
“怎么不见他的主子，是不是死了？”
“这品相倒是不错，何兄你家的海云庭不是号称容纳天下美人吗，把他收进去吧，不然死在这里也是浪费。”
“到时候我们几个去照顾照顾你的生意……”几人凑在一起，露出彼此心知肚明的笑。
“你们几个粗手粗脚，玩几次就坏了，不如让我先来。”出声的是个女子。
听着世家弟子们的污言秽语，玉湖素曦心头烦躁更胜，她看不上这群行事无所顾忌的浪荡子弟，可他们的家族之间交情不浅，作为玉湖氏嫡系她也必须和这些人“交好”。
算了。
一个混种而已，不值得她为之冲撞这些“朋友”。
悦溪凉终于收回自己的灵宠，和另外几人一起悄悄站在了玉湖素曦身边，他们的想法都差不多，看不上，但也没必要因为个混种损了他们的交情。
所谓世交就是种表面亲和，骨子里敷衍疏离，又因为利益不舍得斩断的关系。
别更阑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面色淡漠，对落在自己身上的恶意调笑毫无触动，只瞥了眼冷脸在一边旁观的玉湖素曦。
他还记得这张脸，那时候对方满脸是泪，苍白柔弱地对他行礼，说救命之恩此生难忘。
可惜此时此刻，并不如彼时彼刻。
眼底泛起轻嘲，人家难忘的是大公子，和他一个低贱混种有什么关系？
水底，宣瑾清正听着水弦们添油加醋的实况转播。
“他们欺负小漂亮了！”
“还说要把他抓起来让更多人欺负！”
“呀，人族真污秽。”
“还把他欺负哭了！”
“快救小漂亮！把他绑起来，给他擦眼泪！！！”
宣瑾清神色古怪：“真哭了？”
她总觉得别更阑这人虽然爱撒娇，但不像是会哭的，甚至可能是那种划了道小口子嘤嘤嘤，受了重伤反而一声不吭独自扛着的类型。
不过暂时没有逮到证据。
“唔……那倒没有。”老实水说。
“我们捆他的时候用力一点，一定会哭的。”厚脸皮水理直气壮。
宣瑾清：“……”
这法器真的能用吗？
她决定先试一试，神识进入水弦，禁制没有排斥她的进入，不设防地认了主，化为莹润的戒指落在食指根部，心念一动就能隐匿。
这骚东西居然有个挺正经的名字叫碧泠绝弦。
“把上面的人全部拖下来。”
“……除了别更阑。”她不得不补充这一句，免得它们干出重点打击我方队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