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氏不愧是大家族,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多。
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暂时不清楚,但是她的小命铁定是被人惦记上了。
整个事件里最倒霉的就是那个叫影的家伙了。
这人是主家某个前辈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虽然被家主赐名折月影,但并不受人待见。
平时奴仆们只管他叫影公子,主家人则直呼为影,不过大部分人不会搭理他,据说是因为这人生母不详,行事又没有折月氏风格,所以不受待见。
影的存在感不高,性子孤僻,从不在外行走。
但修为不错,有时候会负责带族内子弟历练,这次就是运气不好,摊上了混账二小姐,现在都还挂在院子里那棵树上没下来呢。
她有心想看看这倒霉蛋长什么样,记忆里对方的脸却模模糊糊似隔着云雾,像是原主根本没留意,或是刻意遗忘一样。
只能看出身形高挑清瘦,腰如蒲苇,腿若修竹。
吊起来一定很好看。
……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难道是水弦们的骚话听太多?
见她一直不说话,折月霜叹息道:“吾也是怜惜他一个私生子在族内生活不易,二姐姐要是不愿……罢了,姐姐好生休息吧。”
折月霜离开后,玉兰说:“三小姐为了那个小杂种都来第三趟了,哼,就她心善,装什么装。”
虽然这话有挑拨的嫌疑,但逻辑是没错的,要是真想帮,直接把人取下来就是,天天来她这刷什么存在感?
折月霜可是正儿八经的家主亲女,记忆中原主要是和她冲突没一次真占到便宜的,不至于连保个私生子还要低声下气看原主脸色。
那她为什么这么做?
也许是做给人看的,让他们看看二小姐有多么嚣张跋扈,连真正的嫡系面子都不给。
宣瑾清模仿原主的语气:“最烦她那假模假样。”
她嫌弃地将折月霜送来的汤药打翻:“这种破玩意也是人喝的?去,给吾端一盏冰玉莲露来。”
“是。”玉兰见怪不怪,二小姐要是喝了三小姐端来东西才是奇怪。
玉兰收拾东西离开,室内只剩下宣瑾清一人。
记忆忽然波动了一下,似乎其下还藏着什么拒绝被人窥探的秘密。
宣瑾清是那种知分寸的好玩意吗?
她不是。
于是神识用力掀开记忆表面刻意的伪装,强势围观二小姐到底藏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
走廊尽头,年少的原主正鬼鬼祟祟地站在一扇门前:“父亲到底带了个什么东西上飞舟,神神秘秘的还避着人。”
折月氏家主的飞舟名为幽月楼,不止外表华贵如月宫,里面也向来戒备森严。
但她在家族里行事肆无忌惮惯了,手里的法宝又多,偷摸乱跑也不是一两次,就算被逮到,装病哭一哭就没事了。
她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灵钥,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敛息潜入。
室内昏暗,仅一缕微弱烛光照明,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以及最简单的茶具,比下人房还要简陋。
那张窄窄的小床上侧躺着一个人,看身量是个少年,十四五的样子,黑发铺开,一身开了线的破衣服,衣服和裤子都短了一截,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腕与脚踝,赤足上面还带着未愈合的伤。
“什么嘛。”她嫌弃地皱起眉,打算离开。
她对脏兮兮的穷酸鬼没兴趣。
床上的人被声音吸引,转过头来。
折月黛只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脸颊,整个人一下子凝固,连呼吸都僵住了,她仿佛被蛊惑一般,一步步缓缓朝床边走去,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想抚摸那张脸。
烛光摇曳,让灯下的人看起来更加柔和,令人心醉。
即将触及对方肌肤的时候,忽然一顿。
烛光颤动了一下,这人额心有一点珠光也随之流转。不是刻意点缀的装饰,而是生长在皮肤上的鳞片,泛着温润的光。
妖族?
不对。
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有双野兽般的竖瞳,乌发之下的耳朵也比常人更加尖锐,那发丝也不像人族,而是更接近某种轻盈柔软的丝线。
如此多的异族特征拼凑在一起——
是个混种!
折月黛向来以身上高贵的折月氏血统为傲,看不起家世低于自己的人,更看不起那些低贱的半妖,连和他们站在同一片地方都觉得是种耻辱。
现在,她却被一个世间最卑微的混种吸引!
折月黛咬着后槽牙,心头浮现了一股强烈的、被羞辱的怒意,原本的抚摸变成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那张胆敢蛊惑自己的脸上,将苍白的皮肤抽得艳红一片。
原来是个好色不成恼羞成怒的丢人故事。
宣瑾清想,她大概知道院子里挂着的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