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接踵而至,沈拂尘一袭干净素雅的白衣,发冠齐整,他只是看了时柒一眼便看向李怜雪了。
时柒的表情还算自然。
而李怜雪的二师兄谢舟朝她们走过来,温柔道:“小师妹,你们怎么也下山了?我和师尊到附近除邪祟。”
谢舟的容貌不辨雌雄,身形纤瘦,看着李怜雪的眼里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不过他看谁都是这种眼神。
时柒重生前也见识过了。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周围的人群发出尖叫声,一名少年捂住自己的脸跌跌撞撞地跑动着,痛苦地呻|吟。
“砰”地一声,少年撞掉了摆在街上的一排灯笼。
他跌倒在地,捂住脸的双手有一瞬间松开了。
有人看见了少年腐烂到看不清五官的面容,连连后退,惊呼道:“这是什么?他的脸好像烂掉了。”
少年惶恐不安地缩着脖子。
“好恐怖啊。”
“是不是被邪祟入身了?最近城里不太平。”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只见少年眼底逐渐变得赤红一片,呻|吟声慢慢地减弱,腐烂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数不清的黑虫。
时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眉。
这好像是魔族的溃烂之术,可她记得会的人很少。
还是说今天之事跟魔族有关?
谢舟与沈拂尘对视一眼,后者从容不迫地上前去,李怜雪也好奇地跟在他后面,只剩下时柒站在人群外面。
她似置身事外地舔着还有一半的糖画,既然是魔族的事,那自己就不管了,省得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沈拂尘刚走近少年,少年便猛地向他扑过来。
奇怪的是少年还没碰到沈拂尘的衣角半分,不知为何就突然闭上眼睛,再次倒向地面,不省人事了。
谢舟才反应过来,忙问:“师尊,你没事吧?”
沈拂尘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接触上少年脸部的黑虫,指间夹起了一条还在蠕动着软绵绵身躯的黑虫,薄唇吐出几个字。
“溃烂之术。”
时柒虽然离他们有些远,但是视力不差,看到他用手夹起黑虫后觉得手里拿着的糖画不香了,食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怜雪脸色都变了,有点儿不敢相信,“溃烂之术?”
她奇怪地喃喃道:“可魔族白时柒不是死了么?”
每次说到这个名字,李怜雪都觉得有点儿拗口。
因为自己的好友也叫时柒,尽管是姓时名柒,跟魔族白时柒还是有区别的,但她心情还是怪怪的。
下一秒,李怜雪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后知后觉地想起不应该在沈拂尘面前提起魔族白时柒的,她当初囚禁、折辱过他。
仙门众人向来顾忌此事,他们认为此事也是仙门之辱。
沈拂尘眉眼微一动,恍若没留意到李怜雪的举动,淡淡地说:“这世上会溃烂之术的又不止她一人。”
他本就不在意那一些过去的事,自然也不会记在心上,更何况,白时柒早在一百年前便死了。
沈拂尘当年亲眼所见:她穿着血红色的纱衣,被一剑刺破心口,发上的鲜艳花环因晃动而坠落在地。
风声萧萧,艳色衣袂随风而飘。
一片破碎的衣角被吹落。
再然后,她转身跳下了断魂深渊——形魂俱散、尸首无存。
连魔族之首也就是白时柒的大哥都无法救回她,反而被断魂深渊凝成的凌厉结界所伤,这些年来不见踪影。
那时,仙门百家大喜,过几天甚至大办筵席庆祝。
沈拂尘思绪又转回眼前的溃烂之术之中,行溃烂之术时需要分施法者的一缕魂魄进别人的身体。
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啃食对方的血肉,久而久之还能增强自己的修为,而被寄宿的身体则会腐烂成朽。
若想知道施法者是谁,追踪从少年身上离开的一缕魂魄便可。
只不过那一缕魂魄已经不见了。
而他们围在少年身边也没能及时感知到,由此可见,施法者的法术不一般。
沈拂尘没任何感情地想着,垂下来的手被洁白的广袖遮住了,他用法术碾碎拿着的黑虫,再掏出一块绣着拂字的帕子擦了几下指尖。
李怜雪冷不丁地出声,“时柒呢?她刚刚还在的。”
沈拂尘闻声抬起头,人群里的确没了时柒的身影。
远离热闹街道的小巷子里,一团白雾萦绕在时柒的头顶,她懒懒地靠在墙上,嘴角咬着小半块糖画。
白雾迟迟没动手,似乎是在打量着时柒这个人。
无论怎么看,她看起来都只像是仙门的普通弟子而已,但是仙门的人又如何能快速地识破自己的障眼法?
白雾想不通。
这障眼法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平常足以让它逃跑了,万万没想到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仙门弟子追上了。
时柒被白雾看得不耐烦了,扫了它一眼,两、三下便咬碎糖画,囫囵地咽下去,咬字不清问:“你到底是谁?”
溃烂之术只会传授给魔族中人。
从这一缕魂魄离开少年体内的那一刻,她就能感受到它绝不是魔族人,至于是什么东西,暂时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