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她身侧刮过,似一双手从下而上将她托起,平地之上是没有如此凛冽的风的。
看来在这万丈高空之上,也不全都是坏处啊。
抓住绳子的一刻,肖南回这样想着。
身体的重量令那根麻绳瞬间绷紧,绳子向上延伸的另一端突然传来轻微的“啪”声,她努力回转脑袋向上望去,绳子的尽头、一点朱红色越来越近,最终落在她眼前。
肖南回心满意足地抱住那千辛万苦得来的花环,手中抓紧了那唯一可以凭靠的绳子,任由身体向下坠去。
云层雾气在耳边呼啸而过,手中绳索蓦然一紧,她整个人随着这股力量向前荡去,转瞬间便冲出了遮蔽视线的迷雾,偌大的佑荫坛出现在她脚下,眼前豁然开朗。
无数翘首以盼的人们被这一幕惊住,待看清了那女子身上的花环,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震天响的声浪在佑荫坛上空涌动。
肖南回抓着绳索凭借附近几处楼阁减缓了下落的趋势,终于几经辗转回到了地面上,手心早已渗出血来,身上也是一阵阵的发软。
主办祭典的城主及县长已经迎上来恭贺获胜者,她迷迷糊糊地将怀里的东西递了出去,嘴上刚想提醒对方押走那三个被她踹下木塔的贼寇,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此时还身在霍州沈家的地盘,那三人能来去自如或许根本不是因为没人识得,而是有人暗中行了方便罢了。
思及此处,她有些冒冷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勉强笑着与那几人寒暄了几句,又有祭司在她耳边叨叨晚上祭典的事宜,她也再难提起精神去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容易结束了这累人的场面,人群中冲出一个白色人影,正是郝白。
他身后那几人面上还算镇定,只有郝白的脸上写着“高兴”二字,整个人都有几分眉飞色舞,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姚兄,你这功夫可真不赖,原来如今开青楼的都是这般身手了?”
伯劳就站在一旁,许是想到姚易那常年不动弹攒下的一身懒肉,没忍住哼了出来。
肖南回赶紧掩饰般跟着笑了笑:“好说好说,都是运气。”
她今日穿的深色衣裳,血迹染在衣服上并不明显,离近了才能看到袖子上的印记。
郝白走近几步,随即留意到她右手的血迹。表情变得严肃,又上前查看一番。
“姚兄受伤了?”
肖南回皮糙肉厚,在军营时受些小伤也是家常便饭,何况只是划伤擦伤,当即不太在意地活动两下手臂:“无碍,只是皮外伤而已。”
郝白没说话,开始检查她先前自己包扎过的手臂。
“姚公子衣服脏了。”
有个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接着便有一只手掸灰般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手堪堪碰到她的背,一阵火辣辣的痛便自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开来,她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冷气。
是谁?是谁要在这种时候对她痛下黑手?!
她怒而转身,便见钟离竟一脸惊讶的表情,像是当真无意为之。
另一边郝白已有所察觉,微微抖了抖衣袖指尖便多了几枚金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冲着她身上几处大穴戳了下去。
肖南回一声惨叫,伯劳在旁边叉着腰看笑话。
“你、你扎我做什么?!”
郝白一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治病啊。”
肖南回看着自己手臂上颤颤巍巍立着的金针,声音中充满怀疑:“你这隔着衣裳能扎的准吗?”
郝白早已将她自己包扎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番,正翘着兰花指在上面打结:“衣裳又有何妨?姚兄即便穿着衣裳,在我面前也好似未着片缕一般......”
对方全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听在肖南回耳朵里却似一记棒槌。
她、她这是被调戏了吧?
想她堂堂一个武将,竟被一个江湖郎中小白脸给调戏了?!
伯劳的脸已经笑成个带褶的包子,看得肖南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三两下便将身上的针拔了,往郝白身上一丢。
“不治了!”
“怎能不治了?”白衣郎中不依不饶地缠了过来,吓得她赶紧跳开。
“我没诊金!”
“在下怎会收朋友的诊金?”
她各种退让闪避,对方却似一块膏药粘住她不放。
“姚兄!你这样可算得上讳疾忌医,手臂外伤是小事,摔打可是要出内伤的。内伤不治日后便是要落下残疾,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家中父老着想啊。你还这么年轻,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半明半昧的影子里,钟离竟静静看着那一团糟的三人,嘴角突然轻轻勾了勾。
这一细微动作尽数落在丁未翔眼底。他难掩诧异,似乎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吭声。